第6章(1 / 1)

元瑾试探地又落了一个白子,看到薛闻玉又从黑色棋盅中拿出一粒,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难道是见她一个人下棋,所以陪她下棋?元瑾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可是你叫他十句都不会回一句的人,或者是他觉得下棋很有意思?

“这是一处死棋。”元瑾将他刚下的那枚子拿了起来,告诉他,“你要放在能让棋活,气息连通的地方。比如这里。”

细手夹白玉子落子,轻轻一声,珠玉轻响。

这声轻响,仿佛触动了某个微妙的地方。薛闻玉睫毛微动。

元瑾又把黑子递给他,轻声说:“你觉得该下在哪里?”

闻玉却没有理会她手中的棋,而是自己从棋盅里拿出一子,落在棋盘上。元瑾倒也不在意,将棋放了回去,继续行白子。

元瑾发现闻玉竟然还挺喜欢下棋的,非常专注,虽然中途经常需要她指正,但他几乎开始越下越好。直到柳儿带着宋嬷嬷走进来,宋嬷嬷笑着说:“四娘子,奴婢要把四少爷带回去休息了。”

正好元瑾也有点累了,便让宋嬷嬷带薛闻玉回去。

宋嬷嬷走过来喊薛闻玉回去,他却是继续下棋,纹丝未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宋嬷嬷喊他。

宋嬷嬷有些不知该怎么办,还是元瑾摸了摸他的头,跟他说:“你先回去歇息,咱们明日再下吧,好不好?”

闻玉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开了手指,任元瑾拿去了他的棋子。被宋嬷嬷带着离开了。

元瑾才叫丫头端水来洗脸洗脚。今天太累,她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卯时,精神抖擞的崔氏带着丫头走进西厢房,将她从炕床上揪起来:“你几个堂姐寅正就起床梳洗打扮了,你倒睡得天都亮了还不醒,怎的这么疲懒!”一边说,一边指挥婆子给她穿上昨天新制的衣裳。

元瑾睡眼惺忪地任由崔氏折腾她,直到她被人推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

崔氏拿了压箱底的嵌红宝石金簪给她戴,还给她戴了一朵新制的粉色绢花,与身上茜红色的海棠花杭绸褙子相映衬。整个人花团锦簇。

崔氏却很满意地看着女儿姣好如明月的面容,叹道:“得亏你长得像你爹,生得好看,压得住这身衣裳。”

元瑾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后问道:“娘,您觉得这……好看?”

她年纪小,应该穿些嫩黄粉红的才能新嫩好看,崔氏却偏偏把她打扮得异常富贵。

“自然。”崔氏很满意,催促女儿快些走了,“马车都已经套上了,你还是别耽搁了。”

但她穿成这样根本走不出去!

在元瑾的坚决反对之下,崔氏很是不满地勉强同意她换了另一件粉色璎珞纹褙子,取了金簪绢花,来不及再试别的,便这样不戴发饰出门了。

影壁已经停着好几辆马车了。几位少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等着。一看她这打扮,其中一位粉衣少女先笑了一声:“四妹平日打扮得花团锦簇,怎的今日如此素净!”

另一位少女也捂唇笑。“四姐这打扮太素,如何能吸引得到如意郎君的目光!”

这两个是二房的嫡女,大的是薛元珊,小的是薛元钰。

元瑾一脸漠然,跟着崔氏上了最末一辆青帷马车,相比别的四辆马车,只是显得更简朴了些。薛家一共有四房,她虽然说是嫡出,但却是唯一一个庶房的嫡女,爹又没有出息,故整个四房在家里都不受重视。

那粉衣少女却继续笑:“四妹妹好生无礼,都不理会姐姐的话。”

“行了。”前头一个轿子传来个威严的声音,只见是个华发老妇人坐在里面,头戴眉勒,穿檀香色团云纹褙子。“胡乱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这位便是薛老太太了。

两个姑娘被老太太一训斥,才奄奄地缩回了头去,放下了车帘。

薛老太太朝元瑾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却闭上了眼。

进了轿子的崔氏也非常哀怨,欲言又止好几次才说:“你要是听娘的,穿成刚才那样多好!”

崔氏一路抱怨,直到元瑾终于忍不住了:“您别说话了!”

崔氏根本就不懂,今日去定国公府的多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身好的,才情好的不知道有多少,穿得太过张扬,却只是个庶房的小嫡女,只怕更会惹人非议。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少女,不需要珠宝绸缎来映衬,清纯稚嫩就极好了。

反正不管如何,总比刚才那样好!

☆、第4章 第四章

第4章

马车不过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巷子,停在一扇黑漆铜环门前。

第4节

薛家先是递上了拜帖:“劳烦管家,我们是薛府来的。”门才打开,放了她们的马车进去。

崔氏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紧张,整理了三回衣襟,又给元瑾拉了两次裙子,免得一会儿见了定国公府的人失了礼数。也没有人敢挑开帘子往外看,生怕是露出一副乡巴佬的样子叫人瞧不起。

“一会儿跟着你几个堂姐,她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崔氏还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外头有个声音:“请各家太太娘子下来吧。”

崔氏才带着元瑾下去,薛家女眷个个都有些紧张。就是薛老太太也一脸郑重,叫大太太周氏扶着,带着自己的儿媳孙女,朝着定国公府气派的廊柱二门进去。

二门进去是个大花园,草木葳蕤,假山叠石。两侧的走道各站在许多丫头,一个年长的嬷嬷在前面引路,又进了一扇月门,才看到两个丫头挑起竹帘,里面飘出些礼佛的檀香味道。

薛府众人此刻皆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还是薛老太太最为镇定,带着众女眷走进去,只见里头是博古架隔断,琳琅满目的翡翠摆件,五蝠献寿漳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那架黑漆紫檀罗汉床上,正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由丫头服侍着喝茶。

老妇人一看是薛老太太,便红了眼眶,似乎有些激动,叫她来身边坐下。两个人讲了许多话。

元瑾在旁听着,才知道这位老妇人秦氏原来是住在并州,前几日才搬到了太原。似乎秦氏和薛老太太在没出嫁之前,是家里最要好的一对堂姐妹,虽然都是嫁到姓薛的家中,一个却是定国公府薛家,一个却是毫无名头的旁系薛家,想来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薛老太太与秦氏契阔了一番,才介绍起自己的儿媳孙女们。

她最先介绍的自然是大房周氏,也是她最为喜欢的儿媳。“这是我大儿媳周氏,这是她所生之女元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