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照站在办公室里,低着头,嘴角紧紧抿着,林新绿刚好因为被数学老师抓去训,听到了这一段。

回去的路上她追上了裴远照,“裴远照,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写作文?”

这时候裴远照刚刚用零食贿赂她,开始和她做朋友,他下意识地想拒绝回答林新绿的问题,又怕她不高兴,犹豫了好几秒,还是妥协道:“我不想写我的妈妈。”

这次作文是裴远照第一次在作业上任性,他第一次强烈地想要按自己的心意做一件事,他会写作文,让他编一篇作文应付小学老师并不是问题,三年级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在写妈妈对自己有多好,这种作文只要感谢母亲,基本上离不了题。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感谢翁媛,他现在还会做噩梦,梦见翁媛把他关起来,让他反省,梦见他继续生活在首都那个毫无自由的家里。

他也没办法亲近翁平,他见到翁平为他妈妈流的眼泪,知道翁平爱女儿胜过他,他在哪里都是孤岛。

如果不是林新绿第一次毫无附加条件地帮他,他甚至不相信有人会伸手拉住他。

林新绿问他,“为什么?你妈妈怎么了?打你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甜甜的,却充满了担心,裴远照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快乐了,她在办公室还以为裴远照会哭出来。

裴远照摇头,“太多了,马上上课了,我说不完。”

林新绿想了想,“那你写下来,我想帮你。”

裴远照没有拒绝,他握住笔,慢慢地把他有记忆开始母亲的形象写了下来,母亲是喜怒无常的,生气的时候会狠狠地骂他,咒骂父亲出轨,开心的时候偶尔会在家里跳舞,旋转的裙摆透露出诡异的绝望。

她并不像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她对裴远照抱有畸形的期待,裴远照永远也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在自己家活得像可怜虫,没有自由。

他甚至羡慕保姆的生活,因为他在窗户里见过保姆下班之后,和来接她的丈夫、孩子拥抱,一家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天知道他有多想变成那个小孩。变成一只虫子也好,他只想离开这里。

越读书他越知道母亲的古怪,可是他改变不了,直到母亲去世前,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彻底,但已经难以挽回了,裴远照恨她,甚至没有在她的葬礼上流一滴眼泪。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个怪胎。

他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不带一点夸张的平铺直叙,却把林新绿看哭了,在语文课上嗷嗷流眼泪,泪水乱七八糟的,像花猫一样。

语文老师看到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难得温柔地问她:“怎么了?”

林新绿擦擦眼泪,“没……没事,老师,课文太感动了……”

语文老师很无语,摆摆手让她坐下。

林新绿又调整了好久,裴远照一直在看她,真奇怪,他自己都没有哭过,怎么林新绿看起来这么伤心。

可是林新绿的眼泪让他心里的痛苦稍稍发泄了一些,他知道这是因为林新绿关心他。

林新绿下课说:“怎么办,你妈妈怎么会这样,那作文怎么办?”

裴远照把作业本放回书包,“实在不行,我就随便写一篇。”

林新绿却不肯,她想起去裴远照家玩,裴远照和翁爷爷几乎不说话的样子,又问他,“你外公知道这些吗?”

裴远照摇头,“我没说过。”

翁爷爷看到她,总说小远不爱说话,不知道小远爱吃什么,在想什么,裴远照又像锯嘴葫芦似的。两个人沉默地一起生活。

她觉得翁爷爷其实是关心裴远照的,只是裴远照不一定知道。

她想了想,说:“要不你别写了,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翁爷爷好不好?”

小林:你好可怜,以后我来关心你555

小裴:好??·??·??*?? ? ??

写点小裴和外公之间破冰的过程,裴远照遇到心心真是长这么大最走运的事了

0018 18 钥匙(400收加更)

裴远照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林新绿却劝他,“真的,你别写了,相信我一次,我去帮你和外公说,外公一定会帮你的。”

林新绿看了这些话都哭得这么伤心,她不相信翁平一点都不难过。

裴远照犹豫了,他相信林新绿,但是他能相信外公吗?

林新绿一直拉着他的衣服求他,他终于松口了,同意让她去说服外公。

放学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家,林新绿背着书包走进裴远照家,翁爷爷要给她拿吃的,她摇摇头,仰起脸道:“爷爷,我的羽毛球飞到外面树上了,你能不能帮我勾下来?”

翁平闻言当即点头,换好鞋和林新绿一起出门,两人一路走到小区外,翁平道:“心心,你的羽毛球在哪个方向啊?”

林新绿拽了拽翁平的手,“爷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找你是想和你说裴远照的事。”

翁平的神色认真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小远欺负你了?”

“没有,爷爷,小远人很好。我是想问你,如果小远和他妈妈一起掉进水里,你要先救谁?”

林新绿觉得这个问题很能说明翁平心里谁最重要,她要试探一下翁爷爷,虽然她和裴远照说外公会帮他,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翁平:?

翁平一开始还以为林新绿在开玩笑,但是林新绿往日开心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他又想到林新绿是裴远照最好的朋友,忽然意识到她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说。

他便认真回答道:“如果他妈妈还活着,这个问题还有点难回答,但是他妈妈已经去世了,现在小远才是最重要的,我当然先救他。”

林新绿松了口气,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小远跟他妈妈生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翁平摇头,女儿在信里只说对不起外孙,没有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裴远照究竟是怎么养大的,会变成现在这样。

“爷爷,你先答应我你一定帮小远,我才能告诉你,不可以骗我,要和我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