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宣还不到十岁,以前也是被捧在天上,被全家人宠坏了的少爷,臭屁又自恋,睡觉说梦话都是哼唧着我是天下第一,这样一个孩子,从地上爬了过去,忍着哭腔哀求,使劲的磕头,几下就把自己的脑袋撞晕了。

他说都是他的错,不要惩罚哥哥,他说求求少爷,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少爷放过他们两条贱命。

小少爷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欣赏了好一会儿他们恐惧着摇尾乞怜的神情,然后大发慈悲道“这样吧,你来动手,我就允许他留一只眼睛。”

那根点燃的烛火成了江宣十数年的阴影,他举着蜡烛凑近哥哥的左眼,又换到右眼,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流下的眼泪把蜡烛熄灭又被重新点燃,而江宸始终面无表情,看着崩溃到浑身颤抖的弟弟,他握着江宣的手,一点点的把烛火凑近了左眼。

一阵焦腐的气味传来,从此,江宸眼里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半。

江宸用一种极端冷静的,像讲着旁人故事一样的语气说完了所有,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陆青时的表情。

不出他所料的,陆青时的脸上,展露了一瞬间的悲悯。

他还是正常人,所以他还会悲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有些罪孽有源头,有些则没有,这些罪孽,本来可以不用出现在世界上。

听完这些,他也明白,哪怕是与他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对峙,走至陌路,江宸也绝对不会回头了。

那根烛火烧掉了他世界里的所有颜色,留下的那一半里,只有仇恨。

江宸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的尘土,忽而抬头看向了主楼的窗。

陆青时似有所感,嘴唇颤了一下。

江宸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该庆幸自己看不见。”

他刚要离开,陆青时忽然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宸重新站定了,垂眸看着他。

“你还记得江峦吗。”

江宸蹙了蹙眉,原本淡漠的神情忽然有了几分震动。

“为什么要提他。”

“江峦没有死。”陆青时放下了手臂,“他被一对夫妇收养了,平安的长大,读了大学,现在活的很好。”

江宸忽然抬手掐住了陆青时的脖子,直接将他推到了墙上。

他咬着后槽牙在陆青时耳边低声道“你不要妄想骗我,他早就死了。”

陆青时终于也笑了。“他没死,我知道他在哪里。”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陆青时推开了江宸,眼睛没有聚焦的落在地上。

“你走到今天,该复的仇也复完了,仍然不肯停下,剩下的都不过是泄愤罢了,但是江宸,被你所害的无辜之人已经足够多了,只要你愿意停下,江宣就再也不会与你为敌,我也可以告诉你江峦的下落。”

听陆青时说完,江宸冷笑了一下。

“江宣到底软弱,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至于江峦…”

江宸捏起了陆青时的下巴,力道大的几乎能把他的骨头捏碎。

“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吐出他的下落,正好,之前只给你做了一种实验,这次我们一样一样的来。”

陆青时虚弱的勾了勾唇角,“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我的命长,还是江峦的命长。”

“好啊。”江宸松开手,直接把陆青时拖行到了院中,打开车门将他塞了进去。

江海站在一旁蹙起了眉心,江宸瞥了他一眼,“你去告诉段州长,这人对我有用,我带走了。”

二楼落地窗前,有两个人把一切尽收眼底。

林敬堂猛烈的挣扎着,将双手绑在后背的缎带已经开始有了撕裂的迹象。

段修永眯了眯眼,直接松开了手。

林敬堂摔到了地上,被口球堵住的嘴唇,从边缘淌出了透明的液体。

段修永抬脚踩在他的脸上,反复的碾压,硅胶更深的嵌进喉咙,林敬堂的身体无声的抽动了几下,被研磨出的血迹又被咽进了食道里。

所有的伪装尽数崩塌,他把他的慌乱无措,疯癫失智全都暴露在了段修永的面前。

这是段修永一直求而不得的林敬堂,但是却不是为了他。

林敬堂看向段修永的眼里,此刻不再只是淡漠和伪装出的恭顺,还有无尽的杀意。

段修永愣了几瞬,忽然发了狠,大笑了起来。

“你真是…林敬堂,你真是太可笑了,在我面前演起深情…哈哈哈哈。”

他扯起了林敬堂的头发,让他亲眼看着那辆车逐渐远去。

“他很快就会死,尸体烂在泥里,头发一点点的脱落,脸被野兽啃食,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你要如何?你能如何?”

林敬堂平躺在地面上,双臂的肌肉一寸寸的隆起,缎带勒的双腕开始充血,忽然一声裂帛,血液像是刀锋,帮它划开了束缚着的枷锁,又滴滴答答的落着。

林敬堂扯下了口中塞着的束具,没有看他一眼,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每走一步,股间便流出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

下一瞬,警卫纷纷涌入,将他按到在地,林敬堂不停的嘶吼着,从被血液糊住的喉咙间发出野兽一样的悲鸣。

他再也掩盖不了半分,痛楚随着心脏蔓延,将体内的所有愤怒与悔恨全部聚集,再流回到最温热的地方。

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会痛,会爱,会遗憾,会不甘,这些他都忘记了,忘记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