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未下起来,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雷,几人站在井边面面相觑,赵平栾似是也害怕有什么危险,拦住了其他人,取来了绳子以后就拴在自己的腰上,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
“有梯子…”他在里边嘟囔了一句,费力拉着的人面色刚一喜,又听他道“断了。”
他吊了好一会儿,终于落了地,拿着手电的头四处敲敲打打,自言自语道“不像有什么的样子……啊…”
最后那声啊意味深长,轻轻落下,在夜半听着就瘆人。
“头,你别吓我们啊。”
赵平栾在井下啧了一声,“邪了,还真有个门,这就是邪了门了吧。”
一个圆形的翻盖式的门长在井侧,赵平栾掰了几下没掰开,估计是锈住了,他抬脚又踹了几下,边缘终于松动了些许。
等林敬堂下去以后,看着那上面的锈迹,心脏直接跌至谷底。
他似乎知道,陆青时不可能在这儿了。
他们躬身穿过了那道圆形的门,进去后空间却一下子宽敞了起来。
粗粝的水泥墙砌出了一条路来,前面挡着的又是一道门,直接横亘在走廊中间,左右上下全都堵死。
赵平栾凑上去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没锁。”
那个原本应该有锁的位置,变成了一个空洞,但是不像是暴力拆除的,而是有人精心把每一颗螺丝取下来,完完整整的拆下了锁头和连接在上方的屏幕。
他推了一下,竟然没推动,又叫了两个人,才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一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展现在了他们面前,头顶上有一块金属的牌子,林敬堂抬起手电筒照了过去,上面只有一个字母,“C”
“这是什么意思…好瘆人…”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边说着边打了个哆嗦。
几人又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左右两侧全都是房间。
“这是……”
屋子里很逼仄,并排放了两张床板,头顶上的位置,有一个嵌进去的铁链,末端则连着项圈,铁链的长度,只够它垂在地上。
除此以外,空无他物。
林敬堂转身走出去,又打开了左右七八个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配置。
走到一个拐角的房间时,终于有所不同,里面有床铺,有柜子,有了一些“正常人”的生活痕迹,只是可惜,所有的文件夹都是空的,看不见任何纸质资料。
而下一间房,让人进去时莫名觉得心头发寒。
这间屋子很大,大到空旷,它只在正中间摆了一张医疗床。
林敬堂慢慢的走了过去,把手电筒照在了上面,喉咙忽而发紧,赵平栾也戴上了手套,把它侧边的拘束带拿了起来,咽了咽口水道“这是血吗…”
太久的氧化让它变了颜色,但是血就是血,哪怕不再鲜红,它展示的仍然是生命的痕迹。
林敬堂闭了闭眼,呼吸的频率忽而变慢了,这会是谁的血,他此刻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我们快出去吧,再待一会儿我就要吐了。”小警察嘟囔道。
所有人都展现出了不适,因为它残留下来的气氛无比压抑,仿佛只要站在里面,下一瞬自己就会被拖拽上那张医疗床,然后被剜下眼睛,挖下膝盖,或者,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肝脏脾被掏出来,或者,是某些更可怕的事。
他们草草看了几眼余下的房间,越过了几道开着的铁门,不知什么时候再抬头,恍然看到头顶上的金属牌变成了B。
这里和刚才的氛围截然不同。
几个房间里,乍一看甚至和外面的普通办公室没有区别,也被分成了一个个的格子间,甚至椅子都整齐的摆放在桌下,就像离开的人随时还准备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间和卧室连通的书,桌上的笔墨都还在,甚至还有一沓厚厚的白纸,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黄纸。”
林敬堂走了过去,拂去桌上唯一一本书封面的灰尘。
“规训与惩罚…”赵平栾不由自主的念起了书名。“这是要规训谁,惩罚谁啊…”
林敬堂眯了眯眼,摊开那堆纸张,忽而在一页看见了残留的字迹。
“宴会结束了,将军很快被处死,遗产?不,轮不到他的爱人。那位发育不完全的omega皇子很快被送给了敌国,而遗产,被皇室迅速瓜分了。公爵的死是一个开始,但是也是结束。他的死亡就像是落入湖中的炭火一般,他灼热,是因为在岸上,而到了水中,它便再没有任何的价值,将军,也一样。”
熟悉的情节,熟悉的身份,让林敬堂几乎是带着迫切的翻找着下一页。
“人不分三六九等?这样的世界太可怕了,只有天真的将军和因为绝望而疯癫的omega会这样希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创办了omega人权组织的首领,都不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毕竟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永远会为了高贵优越的身份而庆幸,而沾沾自喜。人们仇恨权贵,是因为自己不是权贵,权贵仇恨自己,是因为还有更高的权贵压在他们的头上。这天底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恨着那些可以肆意践踏规矩的人,但是没人渴望这样的人彻底消失,因为他们总存留着希望,希望有朝一日,那会是自己。”
“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剥削更隐秘了,所谓的人权组织,成了给那些omega洗脑的新地方,那位加入了组织的,年轻的omega贵族继续做一个活招牌,告诉大家,只要美丽,只要柔顺,只要足够幸运,就可以像她一样高贵。”
“这是正轨,无需存疑。”似乎所有人都如此想着,但是那个omega皇子,却每一天都在动摇,这无关于他处在什么样的生活中,无关于他到底是omega还是alpha,他只是不想承认将军是错的,不想承认自己错了。这是信念还是倔强,是独一无二的清醒还是无可救药的愚蠢,在最后的结局到达之前,他自己也不清楚,其实,那些人也未必清楚。”
“但是将军爱他,这是唯一出现过的奇迹,将军有千万个理由不爱他,可他却爱了,想明白这一点以后,他就不再犹疑了,因为在大多数时候,人活一辈子,都看不到一个奇迹。他不该沉沦,哪怕是被铺在泥里碾碎了脊骨,他也不该沉沦。”
“将军,请爱他。”
“他知道,那个人的灵魂已经成了残片,每一处的棱角都锋利的有如冰川,他知道,太阳马上就要升起,光芒万丈之下,那点残片都会消融殆尽,忘记暗夜里的情愫、想要拥抱的冲动。”
“可是请爱他,不止在日出以前。”
陆青时曾经的字迹,林敬堂仍然一眼便能认出。
赵平栾叫了他好几声,林敬堂还是站在那里。
“我们先去下个地方了,天都亮了。”赵平栾小声道。
第127章 | 第127章 猖狂
【作家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