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陆弦的眼睛亮晶晶,不好意思地笑着,“我画得这么好吗?”

“哦,你画的啊?”

“对啊。”陆弦憨厚地点点头。

“哦,丑。”

“……”张叔你的偏心能再明显点吗?话说一向凶巴巴的张叔咋这么偏心第一次见面的苏清世呢,陆弦百思不得其解。

张籍没管这人啥心思,掏出来一个钥匙,递给陆弦,嘱咐道:“你们去玩吧,你应该知道船停哪儿的,记得早点回来,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指不定会下雨,差不多十二点那个时间回来,饭大概就好了。”

陆弦咧嘴笑着,一边拿起画板一边感激地说:“好嘞,谢谢叔,那我们先出门了哈。”

陆弦领着苏清世来到海边的一个小码头,那里停泊着一条蓝白色的铝合金小船,浑身刷得锃亮,支着一个红色的遮阳顶,船很小,正好有两个座位,苏清世看了看几乎没有一点漆脱落的船身,皱了皱眉头,拉住陆弦,语气不太好地问:“陆弦,这船这么新?”

“怎么了吗?新不好吗?”陆弦不解。

“是不是你为了我新买的?又不跟我商量自作主张。”

陆弦浑身一哆嗦,上次那件西装的事就把苏清世惹生气了,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犯了,慌忙解释道:“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哪敢再犯啊,这船就是老家一亲戚借的。”

“哪有把这么新的船借人的。”

“因为我名声好啊,我开的渔业公司嘛,几乎带动了全村每家每户的收入,他们都挺感激我的,真的,相信我,我绝对不敢再犯了。”陆弦举着一只手发誓,就差跪下来了。

苏清世看着他这着急真诚的样子,想了想这人确实才被教训过,也就姑且信了他,语气柔和了下来:“好啦好啦,我信你,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两人上了船,陆弦熟练地驾驶着,兴致勃勃地给苏清世讲解一路上的风景,还有这里的各色海鲜,以及哪里能有什么种类的鱼,苏清世虽然听不太懂,但看见他那兴奋样儿,也不好打击他,轻声应和着。

不一会儿,船开到了一处宽阔裸露的礁石旁,陆弦放慢速度,停在了旁边,率先走下船,把船用绳子绑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固定好后走到船边,笑着对苏清世说:“清世,下来吧,我扶你。”说完他向苏清世伸出一只手。

苏清世撑着他的手走下了船,看了看脚下和四周,没想到海里还能有这么大一块儿石头,这块礁石上面交错分布着细细密密的青苔,时不时的有海浪击打着礁石边缘,泛起一阵阵白色的浪花。陆弦扶着他走到一个较为平淡的地方,从穿着的棉袄里掏出软绵绵的两个垫子,指着垫子说:“清世,你坐。”

“谢谢。”

两人并排坐在礁石上,陆弦指着海平面说:“你看啊,这里能坐着看一大片海,回头,还能看见咱村子,我小时候啊,就爱到这块儿石头上来,就欣赏着这里的景色,可惜了今天是阴天,要是昨天那样的晴天,到了傍晚的时候,这儿可就漂亮了,蓝色的海和蓝色的天,咱们这方向正对着夕阳,那个时候的云就像火烧着似的红,这水啊也像火烧着似的红,还流动着,一荡儿一荡儿的……”

苏清世听着他笨拙的描述,仿佛也能从此时阴沉的天看见陆弦描述的场景,那红色的天,红色的海,分不清哪边是海,哪边是天。

陆弦看着苏清世笑了起来,他笑得浅浅淡淡,却极为好看,像是那点墨眉间冰冷的雪被温暖的太阳融化了,透露出一种清冷的柔软,海风吹着他柔软细密的头发,无端生出一种淡漠的洒脱来。

苏清世正沉浸于想象中,突然被人紧紧握住了手,感受到握住的力道,他从想象中清醒过来,看向了满脸通红的陆弦。

陆弦像是付出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大喘着气,握住苏清世的手也在发抖,他看向苏清世的眼神既有慌乱,又有深情,眼里的神情丰富到仿佛噙着一滴泪,他抿了抿唇,略有些颤抖地说:“清世,你……我……我俩能再进一步吗?”

“再进到哪一步?”苏清世明知故问道。

陆弦继续说:“我喜欢你,清世,我喜欢你好久了。”

“好久是多久?”苏清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意外,也没有抽回手,反而像是对一件普通的事情进行询问。

陆弦不知该从何说起,僵在原地了很久,才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哦,”苏清世淡淡地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我们相亲的那次啊。”陆弦听得一头雾水。

苏清世沉默了一下,在等陆弦说实话,可陆弦始终没搞懂他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正色道:“陆弦,我不想你我之间有所隐瞒,你说喜欢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你在那次相亲之前就了解过我吧,我的喜好和习惯,在我住进来第一天你就在迎合我了,就好像很早就知道我一样。更何况,你对我的好在第一天的时候太过明显,你觉得我能答应你这样一个满身疑点的人的追求吗?”

陆弦噎住了,他忘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根本躲不开生性细腻的苏清世的眼睛,他满心满意地对苏清世好,却总是忘记了自己在苏清世的眼中只会显得毫无来由。

“那我说实话,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陆弦哀求着。

“等你说完实话再说这件事。”苏清世不给他商量的机会。

陆弦酝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开口:“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就见过你,那个时候我经常到赵家找我妈,要生活费和学费,经常能看见你在赵家的花园里,和赵羽池一起作画。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画画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看。”

“……所以你是见色起意?”

“不是,当然不是,”陆弦连连摇头,“那时只是印象很深罢了,那个时候赵家人都很瞧不起我,赵羽池很恨我,也很看不起我,我还没分化成Omega,他害怕我要是分化成了Alpha会回来和他抢财产,他就经常把我的钱抢走,逼我给他跪下啊,磕头啊,还有喝泔水之类的,才会给我钱,我妈也害怕他,而且她本身也不想管我,所以我就经常挨欺负。”

陆弦回忆起那段年岁,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反而在回忆起苏清世的时候脸色绽放出色彩。他继续说:“后来我就专门挑他不在家的时候去了,有一次我正打算出门,结果你拍了一下我肩膀,我转头后你看了一会儿就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你还说我和他长得像来着。后来……后来我就起了点玩弄你的心思,因为他老是和他朋友一起欺负我,我看你和他走得近,我以为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但是!但是我现在肯定不会了,现在你就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陆弦连连强调说。

苏清世轻笑一声,表示无所谓:“我知道的,你继续说。”

陆弦又回忆道:“后来我就打听了一下你的住址,还买了一套和赵羽池一样的衣服不过是地摊买的冒牌货,在你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想趁着天黑假装是赵羽池约你跟我走,我想趁机……趁机……”陆弦说不下去了。

“趁机干嘛?”苏清世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人还会干可怕的坏事。

“趁机让你踩狗屎,我在一个转角摆了好多。”陆弦胆战心惊地讲着自己“可怕的坏事”。

苏清世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怎么会觉得以陆弦的智商能干出来坏事的。

“后来呢?”苏清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问道。

“后来,你第一眼就认出来我不是赵羽池了,还很凶地问我想干嘛,我害怕就想跑,结果……结果跑得太快,我被自己摆的狗屎堆绊倒了,又臭又痛。”陆弦已经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然后我就哭啊,我觉得自己好倒霉,看见你过来了以为你找我算账,结果你很关心地问我有没有摔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的声音轻轻的,有点冷,像是秋天的风一样。我当时觉得自己好倒霉好可怜,对你态度也不好,还哭着冲你吼,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说起来你总是那么冷静,我吼累了以为你会骂回来,结果你不仅没有骂我,还给了我你包里的衣服。”

陆弦说到这儿,苏清世倒是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那天正好是他和赵羽池登台表演的时候,他带了一件表演服,赵羽池那天因为有事被老师留了下来,他一个人走出校门,看见一个傻缺顶着个鸟窝头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是赵羽池……怎么说呢,能被陆弦骗的话,那智商得挺低吧。苏清世想到这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突然又想起来,自己不就被陆弦成功地骗了假结婚吗……

陆弦的眼里仿佛都有了那晚的情景,他情不自禁地说:“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怎么能这么好?简直像星星一样,那天你给了我衣服就走了,我就看着你的背影啊,直到你的身影像星星一样远……后来我宁愿被赵羽池恶心都要来他家看你了,我就远远地看着你,你画画的样子越来越好看,我……我后来送过你两次饮料,就是……就是偷钢材换那次,给你换饮料,我趁你不在的时候放在你的画板旁。”

“哦,原来是你放的吗?我说喝完了怎么拉肚子。”苏清世挑逗他。

“?!那饮料让你拉肚子吗?还好我就买了两次,对……对不起……”

“噗”,苏清世觉得这傻子逗起来真好玩儿,“骗你的,谁让你也骗我的。所以,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