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言瞥他一眼,更是简短道:“陛下的吩咐。”
谢千玄:“……偷哪家?”
殿门关住,御座上的陆宵盯着跳动地烛火。
眼看今日的公务见了底,他却没想休息,只是下意识地,又翻出被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军报来。
上面,属于楚云砚的字迹劲瘦有力,写着:西邙于长麓山大败,转而反扑南郡,淮安王于城外十里率兵伏击,大挫敌军。
为了逼迫高睿之用他的兵力与西邙抗衡,楚云砚显然下足了功夫,既要在长麓山把西邙打怕,又得给他们留一线生机,让他仓惶撤退的时候发现南郡这一缺口,还要适时前去支援,加深高睿之对他的信任。
一个人的双簧唱得还挺好。
陆宵冷哼一声,又把军报拍在了一边。
他现在真是又急又气又怕,却除了多往边云运输些武器粮草,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对了……说起粮草,楚云砚还有脸给他来信,说不用送了,他有的吃……
混蛋!
不用想都知道,南郡其实并无灾情,淮安王假报水灾,便是为了骗粮,当时淮安城中大肆收买粮食的商人定然也是他的人,只不过后来引得粮价哄涨,吸引了司农卿的注意,这才没能把粮食顺利运回南郡。
显然,楚云砚在那次赈灾之时便有了计划,为了获得高睿之的信任,他用他给的调粮之权,把那些被扣在淮安城的粮食运了出来!
而现在,凭他和高睿之的同盟关系,吃他点粮,很正常。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夸楚云砚聪明、还是自作聪明,反正他是担心得着急冒火,楚云砚看起来反倒如鱼得水!
他暗暗咬牙,又翻开了第二份军报。
哟嚯,这个更是厉害。
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大伤小伤视而不见,嗯……最近开始坐镇军中了,因为只带五百轻骑就绕道北戎后方,擒了他们一支部队的主将,但因为不听军令、孤军擅入,被李崇安罚了二十军杖。
陆宵:……
战事一结,统统让他们卸甲归田!
时间一天天过去,冬色渐消,远方的捷报频传,陆宵开始紧张地细数着日子,可最终,楚云砚还是没有赶上他的冠礼。
三月十二,礼乐声中,太傅躬捧冕冠,于他身前跪拜。
他端坐在御座之上,玄衣纳入日月星辰,纁裳明丽,光辉如火。
他感受着头顶压下的轻微重量,十二绺白玉珠垂落,在他的眼前晃动,击声悦耳、清脆如磬。
群臣进礼,山呼万岁,他的视线遮挡在冕旒之后,细细扫过阶下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他微微颔首,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第91章 “臣现在,更喜欢陛下摸这……”
陆宵没想到, 北固城的战事会更先一步结束,不过四个月,卫褚便攻进了北戎的王帐, 将盛朝的版图又扩大了一块。
他班师回朝那天,京中百姓夹道相迎, 扔在他身上的香囊数不胜数, 盔甲上浸透的血腥气尽数被明媚的女儿香所替代,直至他进宫, 香味都经久不散。
他的笑容依旧不可一世, 只不过姿态却没早些那般张狂,走路一瘸一拐的。
庆功宴上,他被围住灌了好几圈酒, 直到深夜,才晃晃悠悠脱身, 在偏殿摸了把脸,水珠沁凉,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
内监已经给他准备好沐浴的一应事物, 原本还因为他腿伤要留人伺候,却被他随手挥走了。
内监只能道:“陛下吩咐将军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入殿谢恩。”
“陛下让罗浮医官为将军开了新的伤药, 外敷内服,将军不要忘了。”
“嗯。”卫褚只被冷水清醒了一会,便又酒劲上头, 也没管伤没伤, 只任由自己沉进浴桶, 洗漱了一番后,倒进了床榻之中。
他心中有所惦记, 第二天,天光微亮便睁开了眼。
腿上传来熟悉的刺痛,他也没在意,只随意用桌上的纱布缠了几圈。
这伤实在来得不是时候,也怪他没有防备,当日攻破北戎王帐,原本是想生擒北戎王回京的,哪知他会于帐中假死,待他蹲下查看之时,突然握刀而来。
伤口并不深,他又急于回京,根本不把它当回事,只粗略地撒了一层金创药。
至于罗浮给他的……
他目光朝桌上一堆瓶瓶罐罐一扫,就像曾经帮他治疗箭伤一般,罗浮好像对“不能留疤”这件事有着奇怪的执念,各种药膏早中晚各个时间,他哪有这种耐心?
更别说还得喝汤药……苦涩恶心,他受得是外伤,喝这种东西干什么?
总之,把桌上的东西里里外外批判了一遍,他裹好伤口,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陛下的行踪很好摸索,多半是在书房。
他站在殿门外,等待着帝王的通传。
昨天的庆功宴他只在阶下远远地看了陛下一眼,四个多月不见,缠绕的想念像一个羽毛,一下一下挠得他心头发痒,这也就使得,帝王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一瞬,他早就忘了各种东西,匆匆的脚步不稳,重量都压到了他的伤腿上。
“嘶……”
他能够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绽开的伤口中汩汩流出,好在他腿上是一条墨色外裤,多半看不出颜色。
“现在知道疼了?”
宵想了好几个月的声音终于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的耳边,卫褚略一扬眉,毫不在意腿上的疼痛,扯出一抹笑,美滋滋地听着帝王对他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