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砚道:“谢千玄常年外出求学,此次不知为何竟在京中久待,此人行踪神秘,一出京就仿佛水汇大海,让人捉不着行迹。”

陆宵吃惊:“王爷调查过谢千玄?”

楚云砚视线微垂,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碗口,冷沉道:“陛下邀明公侯世子太湖共游天下皆知,若陛下要效仿前朝梁帝立一位男皇后,臣自然要懂得圣心,早些准备,为陛下尽忠。”

“咳,咳咳……”陆宵一口热汤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勉强平静下来,摆摆手道:“王爷勿要胡说。”

“朕与明公侯世子只有君臣之谊。”

拜系统所赐,这番言论他一天听了两遍,此时心情竟然异常平稳。

楚云砚听他回答,也没有咄咄逼人,沉静的眼里平和,提醒道:“近来京中不平静,陛下万切小心。”

没有人比陆宵更清楚的知道这种“不平静”所代表的危险,他的命简直就是个香饽饽,总有人抢着想要。

他点头,“朕会注意。”

“不只如此。”楚云砚蹙眉,“京中涌进许多流民,说是家乡受灾,进京投奔。”

“受灾?”陆宵疑惑抬头,“未见过这些折子。”

“灾民总是比折子来的快些,陛下还是早做打算,尽早考量。”

陆宵听着,不免忧心。

如今新朝初定,刚刚结束连年战乱,脆弱的像一颗小草,正是百废待兴,急需养精蓄锐之时,禁不得半点风吹雨打。

如今人祸刚结,又生天灾?

他暗自沉吟,把这事记在心里,想着必须遣人调查一番。

楚云砚看他沉默,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沏茶,等着他回神。

茶香弥漫,他被楚云砚的动作吸引,视线跟着移动,看见锈金袍袖中露出一截消瘦的手腕,上面的伤疤经过许多年月,微微泛白。

一串熟悉的玉珠时隐时现,轻轻磕在桌面,后又随着他的主人离去。

第8章 “陛下可知昨日王爷不在府中,是去了何处?”

陆宵盯着莹白的珠串,像是想起什么,疑惑道:“王爷与卫将军熟识?”

“卫将军?卫褚?”楚云砚神色微动,忽而冷声道,“陛下要不提他,臣差点忘了。”

“臣与他不熟。”他倒茶的动作干净利落,手里撇着茶末,“陛下为何会有此问?”

“那串珠子……”

陆宵欲言又止,他对楚云砚的情绪有种熟练的敏锐度,发现他的不悦,没再继续,只道:“算了,朕许是看错了。”

楚云砚却像被唤起思绪,目光幽幽,手指轻轻摩擦着腕间,并不隐瞒,“这串珠子是先皇与臣父偶尔所得,当时臣还年幼,见臣喜欢,便转送给了臣。”

“父皇与镇国公?”陆宵真是困顿了,撑着下巴,“原来如此,这些旧事朕都不知道。”

楚云砚道:“当时陛下还小。”

陆宵被逗笑,“说得王爷有多老似的。”

楚云砚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陆宵和他差了六岁,楚云砚被镇国公收养时,陆宵还正是调皮,和夫子躲猫猫的年纪。

听楚云砚如此说,他的疑虑打消了大半,卫褚是他父皇驾崩之后,因北固城大胜而崛起的将才,他与楚云砚一北一南,怎么也不应该扯上关系。

月上中天,二人都奔波了一日,疲色明显,楚云砚却好似只是呆坐着都心情愉悦,整个人如冰雪初融,少了许多不近人情的冰冷之色。

陆宵却熬不过他,只能主动道:“承昭殿日日都有宫人打扫,王爷可以安心休息。”

承昭殿是陆宵年少时,楚云砚在宫中留宿的地方,离他寝宫不远,不过半刻钟的路程。

楚云砚看出陆宵的困顿,起身告退,叮嘱道:“陛下早些休息。”

陆宵点头。

楚云砚这边刚刚出去,前一秒还恨不得昏昏欲睡的陆宵顿时精神大振,他心里痒痒,扬声朝外面喊道,“寒阙!双喜!”

俩人像是早有准备,双喜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被寒阙一把带了进来。

寒阙显然知道陆宵要问什么,手朝双喜指。

“行了,别神神秘秘的了,说说吧,怎么把楚云砚这尊大佛心平气和地请来的。”

双喜嘿嘿一笑,先道:“王爷来时陛下还没回宫,奴才拦不住,王爷闯进来了。”

“王爷当时面色焦急,问陛下去了何处,奴才便说,陛下担心王爷身体,一夜辗转难眠,晌午更是食不下咽,火急火燎地要出宫探疾。”

陆宵竖起大拇指赞扬:“……双喜,你能当上大内总管果然是有道理的。”

寒阙听着,转而接回来道:“臣碰见了去钥匙库拿铜鱼的影雪,知道陛下遇见麻烦,只能让王爷出手,便先溜进侧殿拿了件陛下的大氅。”

“臣假装形容狼狈的匆匆归来,与王爷道,陛下未能见着王爷,失望回宫时被刺客围袭,臣为引开刺客,与陛下兵分两路,约定宫禁前回宫,此时不见,怕是出了意外。”

陆宵理清了思路,扶额,“所以楚云砚那是并不是故意去接应朕,而是因为你的话想出宫,却正好碰上了我们二人。”

寒阙默认。

陆宵佩服道:“……你们都是人才。”

寒阙和双喜的话半真半假,难怪能骗得了正焦急上头的楚云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