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的是哪个宝贝？”

叶海桐仿佛被揉成了水，脑袋里浆糊似的一团，摸上他的耳朵。

“什么哪个宝贝，我哪有别的宝贝……”

“你今天也喊唐念宝贝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别的宝贝。”

叶海桐懒懒睁开眼睛看着他，想起今天念念看到迟冽喊他“大树”的情景。

别说，还真有别的宝贝，他想。

“啪”地一声，屁股上落下一个清脆的巴掌。

叶海桐连忙回过神，嗔怪着，“哎呀，你怎么还吃小朋友的醋啊！”

他搂着追上去吻他的嘴角，一只手摸索到床头抽屉，动作一滞，气急败坏地把空盒子丢在地上。

“又用光了？家里还有新的吗？”

迟冽好笑地看着小狗闹脾气，没想到叶海桐直接一个翻身骑到他身上。

“不戴套了！”心急小叶撅着屁股磨蹭着，急吼吼地呲牙，“哥哥，快点进来！”

Alpha顶着湿软的穴，缓缓挤进去半个头，停住不动。

“叫我什么？”

叶海桐眼尾着泛红，刚要叫宝贝，话在舌尖一转，他俯身，贴在耳边，嗓音里还带着热气。

“我爱你，老公。”

＊

最近几天上班，迟冽都没碰上成大夫。

听说之前在急诊跟钱主任起冲突那个家长，最近在普外科病房快闹翻了天。

男孩入院时急性阑尾炎指征明显，做完基本检查后便直接进行急诊手术，可上了手术台一开腹，成大夫傻了眼。

患者腹腔内见大量脓性渗出液，小肠呈现紫黑色，肠系膜处肉眼可见一肿瘤包块，怀疑小肠全段坏死，立刻派医生与孩子父亲进行沟通。

病情能拖到这种境地，绝非拖了一天两天，父亲会是什么态度可想而知，一听孩子要全小肠切除还有什么肿瘤，在手术室外就闹着要求出院，把病房值班的副主任都惊动了。

副主任急匆匆赶来了解了情况，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家属安抚好，但孩子父亲拒绝医院提供的各种治疗方案，程医生无奈只能放置导流管，送病检后关腹。

这一切却成了噩梦的开始。

具体细节迟冽并不清楚，只知道起先在普外科主任副主任的轮番劝说下，孩子父亲松了口，说跟家里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本以为事有转机，不成想第二天再去询问，家属态度360度转变，坚决不肯做手术，并且以交不出费用为由拒绝肠外营养补给，无视患者病情越来越重，最后甚至要求停止补液，问什么时候可以拆线出院。

成医生看着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男孩心痛难忍，可又无能为力。

最终，孩子没能挺过去，三天前去世了。

患者家属当即变了脸，在病区大闹，控诉医生草菅人命，多亏普外科主任早有防备，料到家属要搞这一出，马上联系保卫科把家属摁住，同时报了警。

病人的病情完全是因家属不配合最后拖到如此境地，病历中各种知情同意书上都有家属的签字，即使打官司也没什么胜算。副主任直觉对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跟主任商量了大半天，让成大夫休假回家了。

迟冽听完心情复杂，心中忿忿。

“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能眼睁睁看着受罪，做父母的不会心疼吗？”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康康父母那样，把孩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我听说那个孩子家里有一个Alpha哥哥，还有一个四岁的Alpha弟弟，”钱主任叹了口气，“医院是最能看到人性的地方，人性最善、最恶的样子，都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迟冽垂着头：“成医生心里一定很难过。”

“这就是医生这个职业的残忍，面对疾病，我们理所应当拼尽全力，可有时我们明明有救人的能力，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此消逝。”

迟冽沉默着，像是在消化这句话。

上回两人在凉亭里的谈话以后，迟冽就总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Alpha太年轻，无论作为医生，还是作为父亲，都有些稚嫩，不成熟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

钱主任感喟道：“有些孩子跟父母缘分浅，就像这个十六岁的Beta男孩，马上就要长大成人，却因为父母的忽视、不看重，就这样走到了终点。”

他拍拍Alpha宽阔的背，“我知道，你这些天因为孩子的事情走不出来，你自己也看到了，小谢肚子上有剖宫的疤痕，证明他很努力地孕育了你们的孩子至少7个月之久，可你自己就是医生，最清楚怀孕对心脏的负担有多重，小谢的心脏不要说支撑他把孩子生下来，就算是怀孕七个月，对他身体造成伤害有多大，你也清楚。”

“我清楚，老师。”

迟冽动了动肩，又重复了一遍：“我清楚的，如果我是在他身边，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放弃孩子，保住他的性命！我只是一想起他为了生下孩子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心就疼得恨不得戳自己一刀。”

他能看得出来叶海桐很喜欢孩子，有时他会忍不住想，在国外那几年，照顾自己的小侄子的时候，照顾邻居家的孩子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个拼了命也没保住的孩子而感觉自责难过。

钱主任说的对，有些孩子跟父母缘分浅，迟冽还没出生，就跟亲生父亲阴阳两隔，而如今，自己的孩子来不及见上一面，也离他而去，甚至因此差一点搭上叶海桐的性命。

一切都是他的错，而他带来的痛苦却全部被爱着他的人所承受。

钱主任自然不知道迟冽心病的根源在哪儿，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对谢承聿用情至深，不像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跟闹着玩似的。

“那就好好对人家，小谢那么在意你，你也对人家多上心，你俩还年轻，要是想要孩子就等几年，等小谢把身体养好再要一个！”

“我会好好对他的。”

迟冽长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时间，马上就下班了。

今天是周末，叶海桐被催了很多次，答应了回谢家吃饭，大概晚上回家后心情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