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4 第六章 荆棘（3）

新春佳节，鞭炮声呈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菜色上齐，徐明远还没回来，父女没有一同返乡，徐林昭对徐明远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担心徐丹颖往心里去，索性不提。

徐林昭本来不想等，但徐丹颖觉得他们的年夜饭不过才三个人，要是不算上徐明远，就和平时他们祖孙吃饭一样。

新的一年，总还是要有点不一样。

「我们再等等吧。」

徐林昭没办法，找话题，「今年怎麽这麽晚回来？在电话中不是跟我说隔几天吗？」

徐丹颖一顿，接着笑道，「奶奶不是让我多和朋友相处吗？」

「有男朋友了？」

「奶奶，妳到底多怕我没人要？」

「我是担心妳一个人。」徐林昭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很多事看很开了。「人会老，也会寂寞，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找个伴分担，总不会亏。」

「奶奶，妳不怕我遇到不好的人，反而让自己的生活更糟？」

「我们丹这麽善良，还生得漂亮，不会碰见不好的人。」徐林昭说得笃定。

徐丹颖轻笑，没有任何想法。

徐林昭毕竟还是老一辈的人，多少相信鬼神之说，认为善有善报，坏事做尽的人死后会下地狱，做好事必定有福报。

徐丹颖秉持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并不鄙视宗教信仰。只是她在自己是好人这点，始终存疑。

「趁奶奶还在的时候，我替妳把把关，只要我们丹喜欢，奶奶都会试着去了解。」

回想前几日，徐丹颖并不是第一天被告白，倒是第一天被对于这种尴尬的情境，她驾轻就熟。

「奶奶，那时候的妈妈到底是怎麽认定爸爸就是她想过一辈子的人？」

徐林昭耸肩，「妳奶奶我都觉得震惊了，一开始还以为妳妈妈是诈骗集团。」她笑了一声，「只能说傻人有傻福吧，妳爸就是个死心眼的人，说话也不懂得看场合，让他得罪不少人。当时老师甚至还打电话来关切，委婉的告诉我他可能是亚斯伯格症。我跟妳爷爷工作忙，对这种病也没什麽概念，何况家里也没额外的钱，想着他长大后就会好了。」

徐丹颖笑出声，「妈妈肯定很辛苦吧。」后来的徐明远，始终如一，甚至潜移默化至她身上，让她对很多事都紧拽着不放。

从不放过自己。

徐林昭却摇头，「我倒不这麽认为，虽然我不是他们，也没有资格替他们发言，但有时由旁人来看，很多事才看得清。」

「我不是护着自己的儿子，我也是这麽看着他长大，多数时候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引导，无法根除或是掌控孩子本身的发展，但如果这就是他，他的存在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何必强制他成为别人眼中的普通人。」

「普通和特别的界定不过是少数服从多数，如果他和所有人都一样，我就找不到他了。」隔着飘淼灯火，徐林昭看着对桌的徐丹颖。

时光流转，屋内的摆设未曾变动，好似当年笑容洁白的年轻女孩从未离开，而与她相似的五官，此时眸色镶满星点，熠熠生辉。「这是妳妈第一次见我时，对我说的话。」

徐丹颖轻应了声，「她确实象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她总是这麽乐观。」她感到遗憾，温桐生她的时候怎麽忘记给她一点豁达。

徐林昭都是岁数临百的人了，「这几天就是和他在一起吧。」

见徐丹颖没话，知道她这孙女什麽心事都藏在心里，只说别人爱听的话。「不介绍给我认识吗？」

自从那天后，他们没有再联络了。

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也可以说是好聚好散。

有很多不知所措。

程寻很能打理生活，反之，感情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孩，遇到不合心意的事，就用自己的方式吵闹。

「程寻，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不在男人的预设状况。

但他的反应在徐丹颖意料之中。

「你只是想藉由这个称谓，理所当然的占有我。」徐丹颖不同，「可是然后呢？我们要这样相处几个月？还是几年？程寻，谈感情的首要是你要为对方着想，现在的你只看到你自己。」

她和程寻的感情经验确实建立在相同的起跑点，差别在于，徐丹颖太懂得渴求的心情，以及最后的走投无路。

所以她清楚程寻此举，背后的缘由。

「程寻，你是该好好谈一场恋爱，但不是跟我。」

徐林昭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徐丹颖赶紧拾起笑容，转移话题，「奶奶，现在的恋爱风气和以前差多了，没有爱，也能做最亲密的事，大多都是快餐爱情。」

来得快，去得也快。

徐林昭皱眉，「那我们丹可得小心了，别被坏人骗去。现在的人也没定性，上面那户人家的女儿，她老公趁着她怀孕时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现在气得要打掉孩子，估计之后也是离婚的路。」

听闻，徐丹颖微微恍神，「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就想快点毕业后回来陪妳。」

「陪我？妳不工作啊？」

「我就在这工作啊，然后下班回来就陪妳散步种菜，好不好？奶奶我喜欢白铜镇，想和妳一起生活。」

徐林昭蹙眉，还想说什麽时，门外传来引擎声，轮胎压过碎石，震落了庭院叶梢上垂挂的水珠，在冷峭的冬夜格外清晰。

徐丹颖抠了抠指缘，听见徐林昭冷言，「全部人就等他一个。」

车内的人下了车，大黑对着陌生的身影吠叫，男人没有却步，徐丹颖在大黑冲上前时，喊了一声：「爸爸。」

见着他，徐丹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