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微不在三个地区内，但她说自己会弃权：“我没办法做出决定，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不论投是还是否，我都会觉得很有负担。”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想法不同，没有人有资格置喙他人选择的自由。选是和否，都有充分的理由，都不是错误。人类个体之间差异巨大，而差异促使思考，思考方能进步。

在历史上类似的抉择一定出现过不止一次，而人类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倘若这就是时代的洪流，那么个人是无法阻拦的。毕竟时代的一粒灰，落到具体的某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如果无限拉长时间和空间的维度，就会深刻地感受到，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林朝夕也知道，一颗沙砾固然渺小，但千百颗、亿万颗沙砾却能筑成阻挡洪流的坚不可摧的堤坝。或许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或许因为她在成长过程中得到的无数善意，她始终对人类抱有信任和期待，相信人性中善良和进取的部分，期待世界在无数普通人的影响下变得更好。

结果也并没有让她失望。

那个晚上夜幕垂垂，星光明亮，在总计49582412有效投票中，有65.33%的人选择了否，即认为不应该用处死四名囚犯的方式来换取治疗药物。

林朝夕既感动又觉得理应如此。在大部分时候，人总是显得胆小又势利，恶毒又愚昧，可或许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或许是因为根植血脉的道德教育，或许是数千年来基因演变的必然结果，当人类真正被推向时代风口的那一刻，他们总是能做出超越本性的非常举措，比如宽恕，比如牺牲，比如团结。

基因更迭一代又一代，而利他主义仍然在人们心中生生不息。或许是因为通过助人行为使自己感到有力量使自己获得自我价值，或许看到有人处于困境进而移情从而助人以减轻其痛苦，或许是因为千百年传承的文化认同和社会身份认同，具体是哪一种理由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都在努力变得更好，并想要以自己微小的力量影响他人、影响世界，使世界变得更好。

这就是走向一个好结局最重要的答案。

第57章 番外：海边

【是每一个具体而微小的，充满爱的瞬间。】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贝微第一次到了海边。

大海辽阔而壮丽，远胜她曾经在书本在电视上所见到的空洞的文字和乏味的照片。

沙滩又白又软，礁石又糙又硬，有时还能与飞行中的鸥鸟打个照面。

海风湿润，吹起浪花，吹起裙摆，吹起她的发丝，把女孩的思绪吹到不久之前。

今年的高考日也一如既往下了冰凉的雨，赶走炎热的暑气。最后一场考试铃响交卷那一刻，贝微内心尘埃落定。她走出教室打开手机，密密麻麻的消息一股脑涌现，九十九条消息里面有八十八条都来自她和初中朋友们的小群。

群主是她最爱的老师林朝夕，虽然她们实际上只相处了几个月，但林朝夕几乎改变了她的人生。

尽管小林老师本人再三否认，尽管贝微也知道自己才是谋事在人的核心，但如果没有林朝夕，贝微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这个群最开始人很少，只有她、燕缕和徐三秉三个人，这是他们仨交换学习资料、讨论课程问题的小群。

结果有一天他们为一道数学题意见不合，争论了半天后，徐三秉撂下一句“我要去请教大神”，于是裴之就被拉进群里了。

裴老师人远在美国，回消息的时候已是深夜，他言简意赅地点明了他们思路上的错漏之处，同时附上一系列相关题目。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学神的敬畏，贝微一直有点怵裴之老师，林朝夕在的时候还好，林朝夕不在就让她始终觉得没有安全感，故而林朝夕也被拉进了群，燕缕非常自然地把群主转让给了林朝夕。

再后来因为讨论学习，阮若进了群，步学和吴树也进了群。吴树的父亲十分感谢林老师和同学们对孩子的关照，执意要做一桌好菜感谢大家，既然要感谢，那肯定少不了陈竹和他的朋友们，在吴树把陈竹拉进群之后，包小萌和郑天明也成为了“永川状元预备役”微信群的人员之二。

群名一度让郑天明感到崩溃，因为他是非常坦荡的不爱学习的学渣，经过几轮反复拉扯，徐三秉终于松口将此群名称改为“永川干饭大分队（状元预备役在此版）”。

随着高考的逐渐逼近，学生们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问题也越来越复杂，但裴之老师的时间又太有限，他们急需一个大神带飞。在几个小孩拎着肉和水果三顾专诸巷后，老林同志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勉为其难地决定将独门秘籍传授给他们。

孩子们这才发现小林老师之前给他们找的刁钻练习题原来都是老林同志的手笔，开始以师父称呼老林同志。包小萌他们不明所以，但他们也受过林兆生的指点和教导，跟着小孩们叫总归没问题。这群可怜备考的小家伙们每天被百变数学题折磨得吱哇乱叫，试卷上的字却一板一眼写得认真。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半年，高考终于来了。因为每个人都踏实地努力过，所以即使面对高考也不觉心虚，从容平常地做完试卷，他们的中学生活自此画上句点。

“既然高考完了那我们大家一块儿出去旅游吧！”徐三秉第一个提议。

“好啊我也想去玩”郑天明紧随其后兴奋附和。

“去哪玩？”燕缕抛出致命一问。

徐三秉无辜中枪，再三纠结之后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去西藏吧，去逛布达拉宫，去看雅鲁藏布江，我还要勇攀雪山，在高原上留下我帅气的身影。”

“不行呀，老林师父身体不好，要不我们去新疆吧？这几年新疆都特别火爆。”包小萌大胆提议，电视剧里的北疆风光让她向往不已。

屏幕后的贝微不自觉扬起嘴角，发送了一个小狗举手赞同的表情。

这似乎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那里可见高耸的雪峰，也有澄澈的湖泊，有苍翠的森林，有成群的禽鸟，作为毕业旅行来说相当富有纪念意义。

小孩们勇挑大梁提出要自己规划路线和行程，不许大人插手。一群孩子在林朝夕家的小院子里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然后各自分配任务，花了好几个白天查询攻略敲定了最终方案。

首先是人员，他们这群刚高考完的人自然不能缺席，林老师和老林师父也自不必说，裴神恰好要回国肯定得算莣 ??ōù ????o d?? 傢 付 曊他一个，小萌姐、竹哥和天明哥也早在去年就约定好了。阮若这个叛逆小孩说他要请假逃跑跟着他们一块儿旅游，好吧，请就请吧，疯玩一场再沉下心来好好准备高三也未尝不可。

接下来是路线和行程，小孩们像是偷藏了珍宝一样，守口如瓶，不愿给大人们透露丝毫，只是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说跟着他们走准没问题。大家的身份信息也一并统计成表，从买车票到订房间都由他们一手操办。

似乎万事俱备，只等裴神回国。

但生活里总是充满意外。

比如一个名叫“花卷”的变量。

接到花卷的电话时，林朝夕正在陈竹的网吧里陪学生们玩狼人杀。

她刚在第二轮被大家无缘无故票死，屏幕上就出现了大明星纪江的未接来电。

“纪老师午后造访，有何贵干？”

“下周韩岭有个草莓音乐节你知道吧？”

“嗯……”林朝夕一边回答一边打开音乐节的官方微博，“看到了，怎么了？”

“这是我第一场live，你和裴之得去给我捧场！”

“啊？”林朝夕有些震惊，来来回回反复看了三遍都没找到纪江两个字，“我没看到你名字啊？”

“神秘嘉宾懂不懂？我这么红的人当然要作为神秘嘉宾压台出场啦！票我给你们搞定，你和裴之必须得来啊。”

林朝夕有些为难：“可是……我和学生们约好了下周去新疆……”接着，她把她所知道的出行计划和人员组成都一五一十告诉了电话那端的纪江老师。

花卷本以为林朝夕有什么不能耽搁的要紧事，他还觉得有点可惜他们不能来观看自己的第一场live表演了，但听林朝夕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花卷的七成把握涨至十成。毕竟，他可是家喻户晓的明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