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曾经站在程祈墓前喊了那么久,他却半点回应都给不了她。
把吉他放在地上,安愿端起自己的脸盆去水房洗漱。过了十点水房的人就很少,她站在水龙头前面,冷水泼在脸上,眼泪终于可以落下来而不会被看到。
没有关系,她安慰自己。就快看到光亮了,就快了。
那之后,安愿没有再跟着乐队去广场上唱歌,所以也就不知道,荆复洲为了看她,去那边绕过几次。他们平日里很少打电话联系,并不会像宿舍里热恋的女孩子,抱着电话大半夜都不撒手。他们的感情大多体现在床笫之间,体现在彼此相融的喘息里。
周末照例回去鼓楼,安愿包里早就装好了窃听器。钱是她从荆复洲卡里提出来又存在自己卡里花出去的,荆复洲不会知道,自己送出去的钱最后反倒用来算计自己。
阿洋今晚有事没去接她,出租车不能进到院子里,所以安愿背着包自己往里走。这一带算是郊区,平时就鲜少有人,这会儿到了晚上更是连车都没有几个。安愿有轻微的近视,今晚没戴隐形眼镜,远远地似乎看见谁站在大门口,她心里疑惑,但也没想太多,走近了才发现是个陌生女人,很年轻,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脸色惨白,如同索命女鬼。
安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站在鼓楼门口,忽然记起自己曾经问荆复洲这里是不是死过人。她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强压着心里的慌乱,拿出钥匙来开门。钥匙串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一旁站着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安愿不敢看她,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找了半天都没能将钥匙□□锁孔里。
余光里女孩走近了,她低着头,可以看见她露出的手腕上好深的一道疤,那是动脉的位置,那样一道伤口,人怎么可能活下来?安愿手指发抖,好不容易碰对了锁孔,大门一打开,她匆忙迈步进去,回身却发现女孩面色铁青的扒住门把手,硬是也要挤进来。
钥匙掉落在地上,安愿哪里还敢关门,只顾着踉踉跄跄的往楼里跑。大概是她的情绪带动了那女孩的情绪,她脚下忽然加速,竟追着她过来了。楼里的大门关着,屋内灯火通明,安愿急促的敲门,声音恐惧:“荆复洲!张妈!荆复洲!给我开门!”
屋里有人朝门边走过来,身后的脚步声也催命似的越来越近,安愿回身时忽然看见了女孩手里的刀,直愣愣的朝着她刺过来。求生的意志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安愿反手抓住女生的手腕,那点花拳绣腿尚未发挥,就被女孩挥倒在地。
她明白的,绝望的人往往比平时的自己力大百倍。挣扎着站起来,刀刃堪堪划过她的胳膊,安愿扑在门上,随着开门的动作直接倒进了荆复洲怀里。
“安愿……阿洋!”荆复洲在接触到她胳膊上的鲜血时眼神一顿,迅速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有力的胳膊锁住她的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安愿回头,看见女孩眼里深入骨髓的恨意。那恨意是对着荆复洲的,原来这世界上恨他的人不止她一个,恨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随着荆复洲的出现,那女孩的情绪猛然失控,颤抖着就要扑上来。安愿瑟缩了身子,混乱中荆复洲伸手捂住她的耳朵,枪声响起,然后一片寂静。
阿洋收了枪,匆忙走过来查看。安愿闭着眼睛,听见他淡漠的声音:“洲哥,是梨花。”
荆复洲骂了句粗话,让阿洋负责善后,打横把安愿抱起来往楼上走。紧张和恐惧褪去,胳膊上的伤口才觉出了痛,安愿被他放在沙发里,上衣从领口处剪开,看着他拿医药箱的背影,安愿的语气带着点委屈:“阿檀,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总是受伤。”
他手法娴熟的帮她处理伤口,眼神低垂不去直视她:“怪我。”
“是啊,全都怪你。”安愿叹了口气,今晚的意外大概只是一场风流债而已,可还是让她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会不会哪天,你厌倦了我,然后我也拿着把刀蹲在外面,最后被你一枪打死?”
她这话说的太不吉利,荆复洲皱眉,把纱布缠好之后坐到她身边轻轻拥住她:“没有的事别乱说。”
她轻笑:“你怎么这么迷信,说一说又不会怎么样。”
荆复洲抱着她,不再说话。安愿偏头,看见自己的包就挂在门上。还好刚刚东西没掉出来,可这会儿她又开始犯愁,把东西放在哪会比较好。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愿故意换了酸溜溜的语气,像是审问不忠的丈夫:“不过,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啊?以前也在鼓楼的?”
“嗯。”荆复洲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荆老板女人太多,当初联系我的时候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号码,古代皇帝都没有你这么多的三宫六院。”安愿的语气更酸,手指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脸上表情一变,好像忽然心血来潮的样子,很自然的接着说道:“没准你现在手机里还存着一堆女人的号码,拿出来给我检查检查。”
“有什么可检查的,就你一个。”荆复洲压住她的手,安愿皱着眉喊疼,表情更委屈了:“你碰到我伤口了!不给看就算了,等哪天我人老珠黄被你厌倦了,还请荆老板给我留个全尸。”
她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嘴上却说着不饶人的话。荆复洲又气又心疼,看她偏过头去,是真的生气了,心里叹息一声,无奈的放开她起身。
“检查不出什么怎么办?”他回身挑了挑眉。
安愿窝在沙发里笑,笑的像个小野猫:“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低声骂了一句,凑过去在她颈上痛吻一顿,在她凌乱的喘息里把手机丢给她:“安愿,你今晚完了。”
第22章 不智或侥幸(六)
趴在枕头上,安愿皱着眉,撞击让她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心思却混沌起来。荆复洲的手机里真的没有其他女人的号码,除了安愿的名字,他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做备注。咬着唇,安愿想起那一串串乱码似的数字,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荆复洲伏在她背后,掐着她的腰,顾及着她胳膊上有伤,最终也没舍得折腾她多久。喘息着躺下,他温存的在安愿脸上亲了亲,声音带着餍足后的微微嘶哑:“闹腾够了没,小祖宗?”
“伺候的您高兴了没?荆老板。”她不甘示弱的回嘴。
荆复洲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凑上来想抱着她再亲昵一阵,却被她嫌弃的推了一把:“你去洗澡,身上都是汗。”
“嫌弃我?”荆复洲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那里还有刚刚被他掐过的红印子,安愿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撒娇似的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嘛,快去洗澡,我好累了。”
她这招百试不爽,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荆复洲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这么下床进了浴室,门刚刚一关上,安愿就披上他留在床脚的衬衫迅速跑到门边,把包里的窃听器拿了出来。
打开手机后盖,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时不时朝浴室那边扫一眼。好在等她把窃听器安装好了,荆复洲也没出来,她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去,就这么穿着他的衬衫去敲了敲浴室的门,语气轻松:“阿檀,你怎么还没好?”
半天没有回应,安愿的心又被吊起来,该不会他看到了?她不敢想象被发现的话会发生什么,站在浴室门口,寒冷从脚尖一点点的蔓延上来。她想起阿洋手里的那把枪,阿洋有,荆复洲一定也有,那是货真价实的枪,可不是小时候打闹的玩具。正胡思乱想着,浴室门忽然被打开,她一惊,惊慌失措的抬起头。
“吓一跳?”荆复洲腰上围了条浴巾,上下扫了她一眼。他的衬衫罩在她身上晃晃荡荡,只能看见胸前那饱满的隆起和衬衫下面雪白的两条腿。他的眼神渐深,喉结动了动,伸手揽住她的腰:“刚刚背着我干嘛了,吓成这样?”
他只是一句玩笑,安愿脸色一变,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她推了他一把,语气娇嗔:“谁让你突然开门了,我今晚真的是被那个女孩吓到了。”
“行了,这不是都过去了。”荆复洲搂住她轻声哄着,语气里宠溺太盛,安愿深吸口气,把自己的不安压下去,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们学校过几天有集体演出。”
“什么演出?”荆复洲皱皱眉:“你是不是想说你下周不回鼓楼了?”
“嗯,得坐火车去旁边的城市呢,大概去三天两夜,我下周就不来了。”安愿笑嘻嘻的在他脸上亲了亲,满是讨好:“好啦,别不高兴,我回来给你带那边的特产。”
“不能不去?”荆复洲带着她走到床边,床沿撞上她的腿弯,安愿便软软的坐下去,手臂还勾着他的脖子,就这么被他压倒在床上:“全系都去啊,我怎么能不去呢,而且教授说这是个挺好的机会,我们班有人本来也不想去,后来都改主意了。”
他喜欢听安愿絮絮叨叨的给他讲学校的事,时而严肃时而眉飞色舞,透出一种小女孩心性。随意的吻着她的眉毛,荆复洲声音有些无奈,到底还是妥协:“那我让阿洋开车送你去吧?”
“不好吧,大家一起去,我不能搞特殊化。”安愿小脸一皱,荆复洲的心就跟着软了,他从来都拿她没办法:“……好好,那你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见好就收,连忙乖巧的点头。
荆复洲捏了捏她的脸,有点咬牙切齿的,手下却没怎么用劲:“这么顺着你,还没事就拿话挤兑我。”
“我哪有啊。”安愿眯起眼睛笑,弯了弯腿,他腰上的浴巾被蹭的乱七八糟。荆复洲抬眼看她,安愿主动的时候不多见,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讨好。可他偏偏就吃这套,手掌从她宽大的衣领探进去,抚上那块疤。
安愿撇着眉毛在他身下轻轻喘息,满眼天真无辜:“你怎么还要呀?”
“是你先招我的。”荆复洲咬着她的耳垂,手掌熨帖着她的曲线,安愿没多久就带着哭腔求饶,她这幅样子最是招人疼。这一夜过得香艳而漫长,安愿起床时觉得骨头都是酥的,转头,荆复洲已经穿好了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出门。见她醒了,他凑过来吻她,安愿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眼神扫过桌子。
果然,原本放着手机的地方空空如也,他对她不是不戒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