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感到可笑的是,偐古最富有的那群人恰恰是最应该帮助施舍这些穷人的人,那些号称慈悲为怀的僧人们。
偐古寺庙和中国寺庙不同,严格意义上来说缅邦人和中国人信仰的精神内核从根本上就是背道而驰的。
中国人信奉天道酬勤,拜佛拜神虽然诚心,但并不会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之力上,而缅邦人对神明的崇拜几乎是献祭式的狂热迷信,他们坚信能从拜奉神佛的祈祷中获得力量,如果你的愿望没有实现,只能说明你的心不够诚。
为了证明心诚则灵,偐古寺庙每年都会收到上千万的善款捐赠和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僧人从不将其拒之门外,反而照单全收,对外宣称会将这些善款用于修缮寺庙和建造佛像,但实际上这些钱花在哪谁也不知道。
在偐古待的越久,我就越讨厌这些道貌岸然的虚伪僧人,但我从不敢跟任何人说起,包括丹楚。
有一天我接完客人,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下车前她问我今晚能不能陪她?
我说我只负责开车,不提供其他服务。
丹楚带她进去,出来后把一卷人民币塞到我手里,“刚才那位女士让我给你的,她说你车开得不错。”
我拿这些钱请丹楚吃饭,算是谢谢他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我让丹楚挑一家偐古最贵的饭店。
丹楚说好意他心领,让我把钱存起来以后娶媳妇用。
“我就在偐古找媳妇,以后领着媳妇住你家。”我跟丹楚开玩笑。
丹楚却很认真地回答我:“那就说定了,等你结婚那天我会很高兴的。”
我看着丹楚的眼睛,明白他在透过我看另一个男孩子。
我还是坚持要请丹楚吃饭,于是丹楚带我到一家专做缅邦菜的本地餐厅,说要让我尝尝正宗的偐古风味。
来上菜的服务员是一位美丽的妇人,虽然也是典型的缅邦长相,但她的眼睛很漂亮,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加上沉静的气质和不俗的装扮,令我自然而然对她心生好感。
妇人上完菜,临走前把手腕上的红珠子抖了两下,这个动作有些刻意。
我问丹楚她那是什么意思?
丹楚接下来的回答令我对偐古寺庙文化的荒谬感到毛骨悚然。
偐古的娼妓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娼妓。
他们迫于生计不得不出卖肉体,就像被摆在超市里明码标价的商品,客人给钱就能带走,挣的钱用来维持生活开销,要是哪天挣够了或者不想干了,也可以转投其他行当。
还有一种是佛陀娼妓,偐古人称他们为‘圣娼’。
如果家中有人对佛陀许愿,并用献祭子嗣来祈求神灵赐福的话,他就要带着女儿或儿子去到佛陀面前,将他们献给佛陀,之后为他们找一间房子,让他等待客人的光顾,嫖客在付出一笔赏钱后可以肆意玩弄他们的身体。
这笔赏钱不会落到他们手里,而是由许愿的家人送去给寺庙僧人,作为感恩赐福的谢礼,送的钱越多,赐福就会越多。
刚才那名妇人手腕上的佛珠就是她在献祭儿女之后寺庙回赠的信物,抖珠子的动作是在???告诉我们她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孩子,曾经受到过佛陀的关照,如果我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他。
我听完丹楚的解释,再看桌子上摆放的美味佳肴,突然感到有点恶心。
“她是不是疯了?把孩子当成祭品献出去?谁家父母会这样做?”
“很多偐古人都会这样做,他们认为儿女与佛陀结合是一种荣耀。”
丹楚在叹气,我隐约觉得他对这种荒唐行径也是不认同的。
我心情复杂,很久都没有说话。
吃完饭丹楚要带我去赌场找乐子,我闷闷不乐跟在他身后,跟每一个人擦肩而过都会不自觉的去观察他们手腕上有没有戴红珠子。
偐古的赌场也分两种,一种是外包赌场,把场子划分成十来个小赌厅租给不同的老板。
一种是私人赌场,整个地盘的归属权都是同一个人,玩法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外包赌场游客居多,私人赌场本地人居多。
丹楚带我去的就是一家私人赌场。
偐古人把赌博当成消遣娱乐的放松方式,不会像游客那样抱着一夜暴富或者以小博大的赌徒心理,所以这里的气氛相对平和一点,当然他们叽叽歪歪说的话我半个字也听不懂。
丹楚去玩百家乐,我就找了台老虎机打发时间。
玩了半小时,筹码输得一分不剩,我想去找丹楚再换点钱,回头才发现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偐古男人,他们以为我是游客,想哄我去牌桌上玩笔大的。
这种人叫‘码客’,专门在各大赌场搜寻人傻钱多的外地游客。
如果赌客运气好赢了钱,他们就要分红,如果赌客倒霉输了钱,荷官也会从筹码里分给他们一点小费,他们再拿去赌,输了又去骗游客,反反复复,恶性循环。
这两个偐古男人长得贼眉鼠目,一看就没安好心。
我站起来要走,结果被他们一人架住一只胳膊,赌场里几乎全是偐古人,我不能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偐古不像达瓦排外那么严重,但真打起来我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假装顺从,想引导码客把我带到丹楚所在的赌桌,但他们根本不看我,一路生拉硬拽把我拖到另一个玩骰宝的桌子,也就是赌大小。
玩骰子本就起源中国,没什么技术含量,输赢全凭运气。
两个偐古男人催我下注,我跟他们说我身上的筹码全被老虎机吞了,半分钱都掏不出来,我知道他们听不懂中国话,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两手摊开站在桌前,意思是不介意他们来搜身。
中国游客在偐古人眼里就是行走的印钞机,两个码客不相信我是个身无分文的中国穷鬼,哄骗不成就想用暴力威胁我掏钱。
我尽量避免跟他们发生肢体冲突,说我哥有钱,让他们带我去另一个赌桌找丹楚。
这时一轮骰子开盘,庄家打开盖子派彩,点数十五,闲家买大,赢了。
那个坐在赌桌前的闲家把纠缠我的两个码客叫过去,将赢来的筹码都分给他们,码客拿到钱就会立刻投入赌博,不再对我胡搅蛮缠。
我走过去跟那个替我解围的闲家道谢,丹楚之前教给我一点简单的缅语单词,我用不正宗的奇怪发音跟那人说:“谢谢。”?
第三章 偐古赌场
我说缅语比偐古人说中文还难听,丹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教我说缅语,我学的越认真他笑的越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