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出里头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信纸,伸到灯烛中,看着它被火苗化为灰烬。

不能害殿下,并不意味着我必须帮着他陷害九千岁,我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将自己这个“卧底”的身份变得毫无实质性作用。

我大摇大摆地进入书房,翻出九千岁教我写字时随手在纸上提的一首小诗,在左下角端端正正地盖上属于他的私人印章,然后装进信封、随手夹进某本文书里。

等到明日这堆文书送进东厂,殿下就会带人前往搜查,然后搜出这首无伤大雅的小情诗,什么都不会发生。

殿下自然会怀疑我,但不会杀我,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大不了就是忍受蛊毒发作时的撕心之痛,忍过了,还能继续拖上一拖。

夜幕里,九千岁将我纳入他的怀抱,我依旧平静而顺从,与他接吻、上床,在一次又一次崩溃的高潮中抱紧他的肩背,无助地哭叫。

他今日有点凶,掐住我腰身的手比平日里更用力了些,不允许我在恐怖的快感中逃离哪怕一寸的距离。

甚至于连我的小声求饶都要牢牢掌控,大手用力捂住我的嘴,言语便被迫变成软软的闷哼,明明舒服的是我,他却表演得好像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强暴。

我终究是对他心虚的,在第一回的紧绷之后,很快就渐渐放松身体,随他肆意亵玩。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想象中的一切混乱都没有发生,我装作不经意地到处询问,才大概知晓了今日朝堂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小争端,殿下被某些琐碎事务缠住了手脚,现下正忙着解决。

也就是说,并没有按照计划前去东厂,抓那所谓的“谋逆”之证。

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谋逆的假证已经被我换成了小诗,本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事故,但这一次免被发现也好,还能保住殿下对我的信任,也防止他破罐子破摔,直接对九千岁做出些什么。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仅仅过了三天,我就又见到了林宛。

这一次,她面容疲惫,但也十足地严肃,将一颗棕红色的小药丸交至我手里:“我们马上就要败了,这是最后一搏,若是狗阉贼暴毙,殿下还有几线生机。”

我接过药丸,放在手心里看了许久,才郑重地点点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场战争一结束,我就可以不用再左右为难地充当双面人。

我知道胜的会是九千岁。

毕竟殿下……想到他败在夺权斗争中,我也已经没有太大感觉。我们主仆缘分已尽,胜败自有天定,自己虽没有帮他,但也未曾亲手害他,无论他最终的结局如何,我都问心无愧。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稳住这个状态,给殿下与九千岁让出一个自由搏击的武斗场,顺势保住自己一条小命罢了。

路过花园时,看见里头有一排新种下的桂树苗,翠绿的叶子在暖阳下自由舒展,好生可爱。恍然才想起这是之前的成树中有好几株长了虫害,九千岁亲自买了挑了树苗,与我一起选了块好地种下去的。

树苗照顾得好,长得挺快,如今已经有我胸口那么高了。

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趟,有些遗憾地挑出其中最孱弱的一株,蹲下身,用手指挖了个小洞,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药丸埋进了它的根系里。

一命换一命,就用这株桂树苗代替九千岁去死吧。

埋完,见天色还早,顺路就去了一趟厨房,偷了一小撮红糖粉,掺上一滴蜂蜜,在手中搓揉成棕红色小丸,以假乱真。

又偷得宁静地等了十日。

终于等到某日午膳,九千岁回屋更衣,林宛传完菜退下之前,借着食盒的遮挡与我对上了视线。

我知道她在示意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于是当着她的面将糖丸投入九千岁的汤碗中,棕红色的小丸遇水即化,顷刻便不见踪影。

林宛满意地点点头,提着裙摆退下,更衣完毕的九千岁恰好掀帘入屋,与她擦肩而过。

我低头,状似漫不经心地用白瓷勺搅弄自己的汤碗。

却没想到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听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再抬起头看,林宛已经捂着小腿痛苦地蜷缩在地了。

一切都在片刻间翻转过来。

眼前的景象好像被放慢了一样,就连九千岁头发丝被风轻轻扬起,都看得那么清楚。

我看见他背者光,一身躲气,面色冷漠,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他的背后,抽搐不止的林宛被阿源打晕拖走,其余下人全都低着头退开,门扉被带上,只留我与他隔着饭桌四目相对。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跳漏了一拍。

只是什么都来不及做,九千岁便已经绕过饭桌来到我身边,快到无法捕捉,指尖一颤的工夫,就在身后将我纳入他怀。

准确来说,更像是用双臂钳制犯人,因为那根本不似平日里的温柔怀抱。

“我给过你机会了,小景。”

他的唇在我耳边摩挲,声音凉得让人发颤。

想要张嘴,才发现不知哪一处穴位被封上,全身力气都在顷刻间流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有任何争取的余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像小孩子一样被他托抱起来。

先前一直以为九千岁从未对我有过任何防备,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卧房的书柜背后不是墙,而是一条我从未知晓的暗道。

阶梯步步往下,随着深入,光越来越稀薄,最后只剩下烛火的暖黄。

“这是专门为小景建的,看看还喜欢吗?”

暗室里很安静,安静到九千岁说话都带上了一点空灵的回音。

我晕最乎乎地睁开眼睛看,才发发现眼前的空间与地面上的督公卧房相差无几,像到如同是一个空间的阴阳两面,让人觉出一丝不寒而栗的诡异来。

仅有的两处不同,便是这“卧房”四面都被裹上了厚实的兽皮毯,不只是地面,还有墙壁,温暖柔和,与其他阴冷的地下暗室都搭不上边。本该摆着床柜的地方,在这个阴面里,赫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大到摆上一整只床榻,都还有其余活动空间。

“我给过你机会了,本想放你自由,等来的却是你帮着他要我的命。”头皮一紧,视野天旋地转,是九千岁抓着我的发往下拽,逼我仰起脸来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