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文星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手臂青筋暴起,他恨极了,这种时候却仍要维持残存的理智勉强组织语言:“佘与恭……佘总这是跟我开玩笑呢,封谦今早还跟您儿子在一块,没道理您儿子在icu,封谦在海底喂鱼,有、有什么条件您尽管开,要什么我都给,咱们好好沟通,行吗?”
话音落到最后已经是在乞求,事到如今封文星依然抱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只要封谦活着,只要封谦还活着。
佘与恭停顿了几秒,“发过去了,自己听。”
是一段十五秒的音频。
刚点开就是惨叫,封文星听得出这是封谦的声音,爆裂杂音混着轰鸣他说他被绑在车上动不了,车着火了,只有他一个人;他说这里好烫,好疼,烟太大喘不上气;他说他还不想死,谁能来救救他;他在哭着喊哥……
进度条才过半封文星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狼狈地扑到角落,胃里东西吐完剩下全是胆汁,胸腔里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沉重痛苦和无尽挣扎。
应该还有很多事要问清楚,但他张着嘴,发现嗓子已经没办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心疼不再是形容词,一阵一阵连续的剧烈抽痛下,吐出的胆汁混进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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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二点。
坪山码头全方位被警戒线封锁,四处都是未收拾的残局,唯一离得近的坪山桥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大多是没见上最后一面的罹难人员亲属,对着码头各自哭丧。
曾经封文星威胁封谦,过桥时要把车开进海里同归于尽,如今封谦真的掉进去了,他却只能把车停在大桥最边缘,万念俱灰,反反复复听佘与恭发给他的那段音频,一遍遍自我凌迟。
可是没办法,封谦什么都没留给他,连尸体也没有,只剩这个。
他要怎么办呢?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先假装断绝关系糊弄佘九涟,等过几年风头稳定再找去国外,他从没打算要放手,到时候撬墙角还是当小三他根本不在乎,只要先保封谦活下去,其他一切都有可能,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在最能爱人的年纪他把心思全部塞给了封谦,五年辛酸苦楚伴着偷来的短暂甜蜜,封文星清楚往后不会有第二个封谦,也不可能再有。
太多太多的痛压在头顶,手机滑落车底,他弯着腰趴在方向盘上,佝偻的仿佛永远没法再挺直。
处心积虑这么久,还是闹了个天崩地裂,以最难看的结局收尾,说了几个月的谎,在今天终于成真。
离开医院的那个夜晚,他允诺佘九涟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一个叫封谦的弟弟。当时拿刀刚捅完人,半边身子染着血,封文星觉得自己这句话残忍的像是被恶鬼附体。
如今他听到那只恶魔在耳边嘲弄,胆小鬼,如你所言,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封谦的弟弟缠着你,你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吗?
这晚的天好黑,后半夜下了暴雨,窗户没关,有人湿淋淋地坐在车里合不上眼,等清晨第一缕光掀开天际,后视镜给出的答案是一夜白头。
【作家想說的話:】
封文星威胁封谦要同归于尽在第四章。
不好意思断更这么久,实在是三次的各种原因协调不过来,时间太紧了。刚复更手有点生,慢慢复健中,会努力更新的【跪下】
第79章 | 感觉不到吗?我一直在观察你
“狗日的”
音频紧急停止,研究员小心瞥了眼沙发上的男人,没见他有多大反应才开口:“佘总,下午发过去的第一份伪造音频有点瑕疵,原音频杂音太大,声带提的不够纯,您说还要造一份给少爷,我觉得重新提取更好。”
佘与恭盯着屏幕上的条条声线,想起不久前接到的医院急讯,佘九涟各项指标均在危险范围内,能否清醒过来主要得看个人求生意识。
“最好今晚弄出来。”他低头,慢条斯理地端起桌边热茶,“接着放,正好当时爆炸声太大,没听清小封到底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剪给九涟听听也无妨。”
佘与恭没听清,研究员提过一次音频可听清了,他想到那段不堪入耳的“遗言”,身上简直要冒冷汗,结巴了下:“佘、佘总,要不算了,都是些废话……”
佘与恭温和道:“放吧,没关系。”
“……好的。”
轻微电流滋响,研究员先闭了眼。
“狗日的佘与恭,挨千刀的鳖孙,老子马上要掉海里被炸死了,给我通话器几个意思?想听我遗言?听我鬼哭狼嚎、低声下气当乐子?我操你妈了,想都别想!妈的我多活一秒骂你一秒!老害人精,趁我小要我命,趁我大还要我命,多大仇恨让你追着害我十几年啊?狗日的老变态,我要是今天没死成以后你别想安生!”
“还有你个傻逼司机,你他妈也是个没种的孬货,佘与恭马上让你跟我一起去死了你还在这给他当牛做马,天生社畜命”
音频戛然而止,屋子清静了。研究员大气不敢喘,赶紧切换到其他页面,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身后才响起点动静:“车底追踪器现在显示在哪儿?”
他忙不迭地调出记录:“追踪器早就销毁了,最后一次位置显示是在坪山码头最沿海部,您放心,码头炸成那样,他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成,刚才那些……死前狂言罢了。”
“小孩子有个性是好事,这点跟你们家少爷倒是像,九涟也经常对我出言不逊,很登对的两个人,可惜了,英年早逝。”
佘与恭说得慢,情绪没多大起伏,甚至还有点真心替封谦遗憾的意思,留研究员自个儿提心吊胆杵在原地,如芒在背不敢吭声。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行了,不用处理了,这段按原样保留下来就行,今天辛苦,小刘,回去好好休息。”
刘辰巴不得快点离开。他也是人生头一次搅和进谋杀里,虽然他这种小喽啰顶多只算整个计划中最边缘的那一部分帮凶,但说到底也是害人了。
幸好现在差不多全面收网,该拿的钱也已经到账,快两个月没睡过好觉,今晚终于
砰!
05式手枪掉在厚绒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佘与恭走到尸体旁替他合上眼睛,再虔诚地画上个十字。
“睡个好觉,孩子。”
与此同时,市中心广场人山人海,“坪山码头爆炸哀悼会”刚刚开始,台上主持声泪俱下,后方飘在空中的巨型横幅底部印刷着本次哀悼会由知名企业家佘与恭先生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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