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这个人,想要你这颗心。”

所有的辗转反侧朝思暮想全都是因你而起,错不了的,错不了的。你嗤之以鼻也好,弃之不顾也罢,有些东西给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我也从未想过要收回。

齐云天认命地闭上眼,等着张衍在冷笑中扬长而去。

然而手腕却被紧紧地扣住了,他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就被面前那个人摁在了旁边的玉柱上。背后蓦地撞上一片冷硬,手腕被强横的力道捏得生疼,齐云天仓皇地睁开眼,却只感觉唇上传来凶狠的撕咬。

那是一个太过深刻,太过霸道的吻,以至于无从拒绝。他在最无防备的时候迎来了张衍的亲吻,血的腥味弥散在口中让他不知所措。全部的呼吸都被夺走,酒里的药性明明已经过去,为什么身体还是会不受自己掌控?

“再说一遍。”张衍几乎是在他窒息前才离开他的唇,却始终不曾放开他的手,“你再说一遍。”

齐云天怔怔地对上那双眼睛,那样骄傲那样英气的一双眼睛里竟然也会生出这样的坚决与疯狂,此刻这双眼睛里映出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张了张口,却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吐出无声,唯有一行泪猝不及防地至眼中滑落。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吧……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吻……

“我对你……我……”

声音仿佛全部被夺走了,它们全都化在了落下来的那滴泪里。下一刻,张衍紧紧地抱住了他,此生从未有人如此紧密地拥抱过他。

“之前那些话我不是认真的,对不住。”张衍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开口,“大师兄,我也喜欢你。”

第一百零三章

一百零三

阳光悄然地蔓进大殿边沿,便已抵达极限,这片经年累月的晦暗却第一次仿佛被照亮了。粼粼的光芒跳跃在圆池内的水面上,青玉砖石上的纹路痕迹分明,那些在大殿内肆无忌惮浮兀着的,是尘埃,还是自己的魂魄?

齐云天只觉得意识像是被张衍拽回身体里的,怀抱的温度有种滚烫的错觉,他只想拥紧这团火。他回抱住张衍,埋首于他的肩头,深深地闭上眼。他克制不住,他的眼睛出卖了他,那种名为泪水的东西在那片漆黑的衣衫上打湿了一片。

张衍抚过他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湿润,只觉得那些尽在不言中的悲恸与欢喜都沁到了胸膛里:“大师兄还在气我那些话吗?”

齐云天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哽咽有些发抖:“我不怪你,我没有怪你。”他死死地攥紧他的衣衫,将头埋得更低,“我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我这样的人,我……”他断断续续地,似有些说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气息仍是乱的。

“大师兄那么好,我当然会喜欢。”张衍抬手捧起那张脸,揩拭过那些湿润的痕迹,像是要连带着拂去这个人身上蒙尘的过往他知道,他知道的,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想要将他抱紧。他望进那双漆黑而柔软的眼睛里,终是揶揄地笑了起来,“大师兄久居玄水真宫,倒是让师弟自觉惭愧,不能如宁师兄那般,能时时来与大师兄作陪。”

齐云天下意识赶忙拉着他的衣袖,皱起眉:“噤声,宁师弟可是孙师叔的人,若教长观洞天那边听了……”

他说到一半,才醒悟过来自己一时失言,说漏了多么不得了的秘密,只得打住,有些讪讪地抬手搭在眼前。

张衍一愣,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拉下了齐云天的手。

两个人默然对视半晌,仿佛又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别的什么。齐云天率先轻轻咳嗽了一声,垂下眼帘,张衍却不肯教他这么轻易躲了过去,抬起他的脸执意吻过那双眼睫扑朔的眼睛。

齐云天迁就着他的动作,微微仰起头,却忽地感觉到张衍的动作顿住了。

他睁开眼,才注意到张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肩颈处,手下意识地按上那片牙印的痕迹,心中猛地一沉。

是的,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还带着自“花水月”出来后的破绽,他要如何向张衍解释这一切?那些前缘,张衍既然忘了,也没必要强求他去想起,他明明都忘了,却还是肯说出那一句“喜欢”……齐云天抿着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知道张衍是介意的,否则昨夜也不会那样的逼迫他。只是……

“不用勉强。”张衍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并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该咄咄相逼。他看着那原本的齿痕已被自己咬上的牙印盖了下去,只觉得舒坦,“大师兄就算之前与谁……”

齐云天知道他胡乱想到了什么,但有些话终究不是那么三言两语可以言说的,最后只是抬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低声开口:“没有其他人,从来只有你。”

张衍只觉得那句话落在心中极柔软的地方,忍不住微微笑了,胸膛里尽是心满意足。他抱着齐云天,想了想,忍不住笑得更深,开口道:“我的心意已然告知大师兄了,大师兄是否也该说上一次?”

齐云天微微一怔,终是眉目舒展地笑了,转头吻在他的颈边,感受着那细微的搏动,声音缓而轻:“我爱你。”

披在肩头的衣衫滑落在地,亲吻来得细腻缠绵。后背抵上玉柱,这一次身体的打开来得恣意而温存。衣料的褶皱声在这一刻是如此清晰,像是亘古荒原里开出了花,于是天与地都是要为之静止的,只为了能留住这一刻的惊艳。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红衣的女童抬手挡在眼前,却又张大指缝,露出促狭嬉笑的眼睛眨个不停。她坐在玉阶前,看着齐云天换了身干净整齐的青色衣袍自后殿走出,笑得更煞有介事:“堂堂玄门正派的大弟子,和人一夜风流不够,居然光天化日还要干柴烈火一番,啧,真真是伤风败俗,不成体统!”

此时张衍已是离去,偏偏气机仍留在这偌大的天一殿内。齐云天听得那取笑,面上终是浮了些血色:“前辈自重。”

真灵啧啧嘴:“你那腰上系的还是你那师弟的腰带,竟还反过来叫我自重。”

“……”齐云天抬手按上那玄色的丝绦,一时间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难得无言以对。

女童提着裙摆来到他身边,绕着他打了个圈,显然觉得他这副难得失了分寸的样子极是难得,看得津津有味:“唔,这样才对嘛……鱼水之欢,共效于飞,良辰美景岂可付了断壁残垣?似你们第一次那般,哎呀呀,真是……”

齐云天真是拿她莫可奈何,揉了揉额角,只想回玉台上打坐静心一番。他知张衍此刻正值突破丹壳的关键时刻,自然不肯太过耽误于他。仙家中人,闭关数十载亦非什么罕事,更不会执迷于凡人所谓的朝朝暮暮。待得张衍破得关窍出关,来日方长,总归是……他心中满足,不求其他。

“十年之内,我必破得壳关,不会叫大师兄久等。”

张衍临行前留下的话语犹在耳边,齐云天垂眼看着那截玄色丝绦,一时间有些出神。

“‘花水月’里的事情,你不准备告诉他,是对的。”身后传来女童脆生生的嗓音。

齐云天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那张稚嫩的脸。

女童歪着脸郑重地与他对视着:“你看,他没有想起来,还是爱上你了,多好。知不知道,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嘛。”

想到张衍,齐云天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下来。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以示认同,回身步步走上高台。

莫说区区十年,长生路远,千年百年,万古沧海化桑田,他都会等他。

这因果来之不易,他定当珍而重之。

第一百零四章

一百零四

张衍一路上行迹稍作了些许掩盖,回得昭幽天池时不曾惊动任何人。如今他身为十大弟子,虽是在山门外开府,比在门中少了许多拘束,却也难不保被好事之人盯上。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只是齐云天曾在此处逗留过的事情总要遮掩一番,大师兄身份毕竟特殊,他不想替他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张衍径直入得内府,振袖抖去一袖烟云,抬眼时正看到正堂上自己的那幅题字。他侧头瞧了半晌,不觉一笑,转而走进小壶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