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佩飞快地看了眼重伤在地的那个男人,转而抱住了面前的青年:“没有,他还活着,还好你没有杀了他,否则齐真人那厢必定会有所察觉。”她收紧手臂,试着安抚一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该怎么办?”关瀛岳精疲力竭地闭上眼,“我们逃吧……我们离开溟沧,我……”

“逃是逃不掉的。”周佩按捺下心中的冷笑,镇静地提醒,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这个年轻人将彻底属于她了,这很好,“听我说,这或许才是我们的机会。”

关瀛岳仍有几分浑浑噩噩,不知所措地重复了一遍:“机会……”

周佩附在他的耳边,声音极尽柔和:“按师姐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天枢殿内,炉中青烟渐淡,只余一室微弱的冷香。

齐云天在最后一份卷宗上批过几句,稳稳收笔,静听了片刻殿外的雨声后,他将朱笔掷入笔洗,随手在面前抹出一面水镜。

波澜荡漾开来又逐渐归于平静,映出大雨中相拥的男女,玉兰花零落了一地婉然。

他支着额头,似笑非笑地审视这一幕,目光却仿佛透过水镜,看到那个放浪形骸而又深不可测的男人。

“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齐云天微微眯起眼,轻声开口,神色安定而凛冽。

第四百七十六章

四百七十六

不知从何时起,溟沧的雨下得愈发不讲道理,铺天盖地,肆意滂沱。

关瀛岳拨开雨幕赶到天枢殿前时,踉跄了一步,险些站立不稳,还是一旁值夜的童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搀住:“关真人仔细脚下,这是怎么?”

“台阶湿滑,我自己没留神。”关瀛岳重新站直,冲他和煦一笑,“多谢。”

童子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您是来拜见齐真人的吧,弟子这就去为您通禀。”

关瀛岳连忙抬手制止了他:“……不必。”

“那您这是……”

关瀛岳勉强笑了笑:“周宣师兄可在吗?正清院有事情寻他却到处不见人,想来多半是到天枢殿侍奉恩师了。”

“这……今夜一直是弟子值守,并未见周真人前来啊。”童子一怔。

关瀛岳露出几分讶异的神情,为难片刻后只得无奈道:“那我再去别去寻寻,你若是见到他,麻烦替我转告一句,请他回玄水真宫去一趟。”

童子赶紧作揖:“关真人太客气了,弟子一定带到。”

关瀛岳还了一礼,最后看了眼气机凛然的殿门,转身而去。谁知还未来得及走下台阶,殿内便有幽幽话语传来,拦住了他的脚步:“瀛岳么?进来说话。”齐云天的声音是一贯的淡薄,教人听不出情绪。

关瀛岳脚步一僵,暗暗深吸一口气,调头走进天枢殿。

殿内光影昏沉,还带了几分潮气,让人莫名有些脊背发凉。他鼓起勇气抬头,飞快地看了眼高处那个身影,随即深深一拜:“弟子拜见恩师。”

齐云天并不马上示意他起身,只不紧不慢将手中那本文书看罢后才开口:“出了何事?”

“启禀恩师,下午的时候,曾有正清院的长老来玄水真宫寻周师……弟,说是九院各处都问过了,皆不见人。是以弟子想着到天枢殿看看,谁知听执事的童子说,他也并未来过。”关瀛岳低声道。

齐云天正要展开又一本卷宗的手停顿了一下:“哦?”

关瀛岳拢在袖中的手开始生汗,面上仍旧沉着:“周师弟行事素来老练,或许是被旁事耽搁在了某处,弟子稍后再去别处找找。”

“不必如此麻烦。”齐云天放下卷宗,抬手间自有一道水流拥簇而来,化作清光飞出,“以玄水印唤他便是,若真有旁事耽搁,他也可传信回来。”

“……是。”关瀛岳稍稍低下头。

殿内一时无言,殿外的雨声也连带着有些闷闷的。

“怎么?几日不见,同为师已经无话可说了吗?”齐云天提起朱笔在朱砂里蘸过,批着卷宗突然发话。

关瀛岳一惊:“弟子不敢。弟子,弟子只是……”他咽下嗓音间那一丝颤抖,“只是怕一时又笨嘴拙舌说错了话,惹得恩师动怒。”

“笨嘴拙舌么?”齐云天不置可否,“你为渡真殿那位说话时,倒颇为伶牙俐齿。”

关瀛岳连忙跪下身:“恩师明鉴,弟子绝无二心。”他俯下身去,额头贴地地面,带着些许惶恐,“弟子起于微末,全赖恩师拔擢教诲,才得以入主十大弟子之位,有今日境界修为……恩师待弟子恩同再造,弟子又岂能辜负恩师的良苦用心?”

齐云天静静一笑:“这些话,倒不像是你平日里能说得出来的,当真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恩师,弟子所言,字字皆真,不敢有半点假意。”关瀛岳话语微涩,顶着这一刻四面八方无形的威压艰难开口。

“地上凉,起来吧。”齐云天注目他片刻,终是温然开口。

关瀛岳只觉得背后的衣衫尽已湿透,直起身时却仍是谦逊恭敬的模样:“多谢恩师。”

齐云天面色稍霁,也不再重提先前之事,转而开始问过他几句日常功课。关瀛岳有条不紊一一答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言谈也逐渐镇定。

师徒二人闲话了些时候,一道水色光华驰骋入殿,直飞高处。

齐云天抬手一招,看着掌中那道盘绕不定的水流,略微皱了下眉头。

“恩师,可是周师弟有消息了?”关瀛岳不觉道。

齐云天翻手间将那水流抹去,目光一沉:“有人以道术遮掩了玄水印的去向。”

关瀛岳面露愕然之色:“玄水印乃是上乘法器,谁能妄动?”他上前一步,带了些焦急迫切之意,“恩师,周师弟他该不会……”

“性命无虞,但也难查下落。”齐云天支着额头垂下眼,面露沉思之色,“你上次见到周宣乃是何时?”

“今日清晨时分,弟子还见周师弟从外归来,听他说起九院还有诸多繁琐之事需得料理。”关瀛岳回忆片刻,认真答复,“而后如何,弟子便是不知了。”他顿了顿,忽地想到什么,“恩师,若是连您也无法得知周师弟的下落,岂非是说……”

“不错,”齐云天目光微狭,“必是有旁的洞天真人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