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写作业;写作业,上课。一整个上午,我都在这两个行为中重复,我不和别人讲话,也没有人来找我,课间要去厕所的时候,我因为害怕又碰到卫向明,所以我在反复权衡下,决定还是去东面的厕所。

我尽量错开和别人一起上厕所的时间,也不在小便池解决,而是进到单间有门关着我会放心一点,只是每次解决生理情况都要蹲着来,这多少让我有些羞耻……

毕竟一个男生,真的很少会蹲着小便。

第三节课下课,我去了一楼的茶水间接水,却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六班的沈从然,我看到他,第一反应是尴尬,正想着低下头当作不认识,沈从然就看到了我,出声对我打了招呼

“七斐,好巧啊。”沈从然笑着说道。

在同一栋教学楼,其实很难避免完全不接触的可能,所以说巧也不巧了。

沈从然的身边还站着其他人,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的男生,长得挺清秀的,如果没有沈从然,或许他会是很受欢迎的那个,但沈从然的存在感太强了,他的美把一切事物都比了下去。

“哎,这是不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那个清秀的男生看向我,视线没什么恶意,但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沈从然无奈地笑着,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那个人的肚子,“别吓他。”

“我哪有!我只是看看嘛!”那个人笑起来很阳光,口气也不让人讨厌,我能感觉得出,他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沈从然将视线落在我身上,随后往旁边走了一步,给我让出了接水的位置。

那个男生立马说道:“好啊,明明我先来的,沈从然你喜新厌旧。”

我刚想走过去,一听到那个男生的话,立马停了下来,一时间尴尬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只好低下头,企图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

“你还不算是我的旧呢,尚星瑞。”沈从然笑着反驳道,没想到他也会开这种玩笑,我以为他这样的美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像夜空中的月亮,唯一的,众星环绕的,不可靠近的。

他一下子有了点烟火气,但却更让人心动,想说原来他也是个人,原来靠近他不是很难的事。

不过这也只是对于别人来说罢了,对我来说,很难,他就是月亮,我飞起来,也够不到。

见我一直没说话,尚星瑞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好意思哈,七斐同学,我就是开开玩笑,别太介意,来来,你先接水。”

尚星瑞热情洋溢,他应该是个自来熟,连和我这种人都能有这么多话。

我实在觉得很尴尬,又不好意思说我不接水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沈从然身边,把保温杯放到水龙头下。

“这里的热水很烫,你这样会溅到自己的。”沈从然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猛地一颤,差点想抽回手,随即就见他抓着我的手把保温杯往上凑了一点,水龙头整个没入了保温杯里,随后他松开我的手打开了水龙头。

热水猛然洒下,学校环境一般,这里的热水箱应该也是有段时间没维护了,水龙头出水都是喷出来的,我看着灌进杯子里的水,只觉这水龙头就如同我现在的心,喷涌出了莫名其妙的情绪,我明明没有被烫到,可我的手却在发抖。

“谢谢……”我低着头,嗫嚅道。

沈从然笑笑,“没事。”

我接完水,尚星瑞就凑过来了,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班里的事,我盖上保温杯的盖子,轻声道:“那……那我先走了。”

“好咧,拜拜,小七斐!”尚星瑞迅速和我打了招呼,他亲昵地叫我小七斐,让我无所适从。

沈从然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尚星瑞,随后对我说:“再见,七斐,走楼梯要看路。”

我想起我昨天摔的跤,脸一下子红了,抿着嘴唇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中午吃完饭后就是午休,我没别的事能做,就只能做作业,郑老师在午休时走进教室通知我们过会儿又有消防演习,我很是疑惑,消防演习不是一年一次么?怎么一个上午就有两次?

但是更奇怪的是,没有人对此表达疑惑,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只有卫向明这个刺头“啧”了一声,随后小声嘟囔了几句。

过了十多分钟,消防演练的警鸣声响起了,所有同学都和早上一样,拿着毛巾捂着口鼻,走出教室,排好队跑下了楼。

跑到了操场上,警报持续了五六分钟终于结束,有个老师上台开始讲述该如何应对火灾,她讲得很仔细,一条又一条,而台下的同学们也都很认真地听着。

但是,他们太认真了,甚至认真到……入迷的程度,没有一个人在乱动,他们站得直直的,脑袋全都仰着,看着台上的老师。

学校里近千人,同时用一样的动作几乎动也不动地看着一个地方是有些吓人的,我感到没由来的一股心悸,竟有些想逃离这里。

台上的老师还在讲,除了她的声音,这片操场上再无其他声响,广播让老师的声音有些失真,带着一点回音响彻整个操场。

太静了,哪怕有人在讲话,也太安静了。

没有人在动,我就更加不敢动,慌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脚开始发麻了,手指很僵硬,脸上黏了几根头发,十分不舒服,耳朵有些痒,脖子也有些痒,这一切的不适都在不能动的状态下放大了。

快结束了么?

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可以动了么?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么?

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现在已是大汗淋漓,都把校服给打湿了。

终于,台上的老师结束了她的知识普及,一声“整队”让我从肉体到灵魂从地狱中解脱。

我能动了。

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我喘着粗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回到教室,我精疲力尽地在椅子上坐下,班里的同学已经恢复了正常,聊天打闹,就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我内心乱成一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现象很奇怪?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奇怪的,是我。

到了放学,都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怪事,我本以为,我可以像昨天一样,骑着自行车顺顺利利地回家,却没想到今天卫向明没有被留下来,所以自然而然地,我被他堵在了学校外的小巷子里。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穿着校服的人,但也有不穿校服的,叼着烟,一看就知道是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