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要在足球被踢飞的十秒里捡到足球并放到卫向明的脚边，如果晚了就会被他一脚踩在手上，一整节课下来，我已经喘得好像濒死的老狗，两只手也被踩得红肿不堪，脆弱骨节处更是青紫一片。

疼痛令我冷汗直流，眼里也渐渐泛上生理性泪水，我只能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我不想被沈从然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模样，尽管像只接飞盘的狗似地捡球已经十分丢脸了，但我更不想被他看到我哭的样子。

“呀……同学你的手没事吧？”一个其他班的女生在看到我的手后，吓了一跳，然后急忙说：“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

“放心，他没事儿，就不小心摔了蹭到了一下。”

肩膀上突然落下一份让人厌恶的重量，我转过头，卫向明正笑眯眯地看着那位女生，但他笑得很假，所以让人发怵。

卫向明的身高也有一米八多，低头看人的时候总给人很大的压迫感，那个女生果然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随口应付一声，就拉着旁边的朋友跑开了。

“你怎么和其他班的人聊起来了？”卫向明问。

“没有……”我低下头。

卫向明忽然伸手掐住我的手，拇指指腹正好抵在我手背上的淤青处，我疼得一个激灵，头皮都发麻了。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这么敷衍地和我说话？”卫向明冷声道，看着我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点阴翳。

“别……别……”我咬着牙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卫向明的力气太大了，我根本反抗不了他。

谁……有谁能……

“看什么？在找沈从然？”卫向明的一句话好似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惊得我浑身一颤。他抬起另一只手，虎口钳住我的下巴，手指深深压进我的脸颊肉里，然后把我的脸往旁一转，一个带着光的人影蓦地闯入视线。

“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还妄想他会来帮你？”卫向明愈发用力地掐着我的手，好似想用疼痛让我清醒。

沈从然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我在校园论坛上匆匆看过一眼，没记错的话，她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他们不知说到了什么，笑得十分开心，原本就漂亮得惹眼的两个人在笑起来之后变得更加夺目了，仿佛一副世界名画似的，任何人的加入都会破坏这完美的平衡。

沈从然没有看我，或者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我。

我几乎忘了要眨眼，呆呆地望着沈从然，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搞什么……原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什么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好像带有疑问的眼神，都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错觉罢了……过分地在意着对方，不断不断地偷看着对方的人，分明就是我自己啊。

我推开了卫向明，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成功反抗别人，就连卫向明都没有料到我突然的爆发，被推得倒退几步才站稳。

“喂你！”

卫向明自然不可能容忍他人的反抗，立马大步冲上来抓住了我的手，我心里又冷又烫，脑袋里更是被塞进了什么刺球似的，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缩小，把我的神经和脑子都扎得血肉模糊。我理不清我的思绪，也搞不懂我的情绪，我只知道如果我再继续待在这里，我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你他妈反了？”卫向明扯住我的手腕，忽然拔高的音量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好烦……

吵死了……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不说话？哈……你是不是找”

“吵死了！滚开啊！”

我狠狠挥开卫向明的手，用尽全力把他推倒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总之只要不是这里就好，反正不论什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无论我是想靠近他还是想远离他，都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太可笑了，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重要角色，甚至还自顾自地苦恼着如果沈从然又来找我该怎么办。

停下奔跑的时候，我腿软得只能蹲在地上，脸上是火辣辣的滚烫，但这并不是因为突然的剧烈运动，而是我可悲的自尊心备受践踏的证明。

手机上和沈从然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五天前，现实里与他见到的最后一面也只是那天早晨在楼梯间的偶然相遇。在那之后，无论是课间的走廊上还是午休的食堂里，我都没有再遇见过沈从然，我一直以为是我刻意避开了他，原来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

如果我能在其他人喊出“沈从然”这个名字时，没有低下头，或许就可以醒悟过来，其实他一次也没有看向过我这个事实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样自以为是了呢？和沈从然成为了朋友还不知足，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肖想着他，甚至自我感动式地付出着，以为独自承担下卫向明的霸凌，不让他被找麻烦就是对他好。其实我只是在用这种事来满足我自己罢了，沈从然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护，也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只路边见到的流浪猫而已。

或许是里世界的经历让我产生了我和沈从然只能依靠彼此的错觉，但里世界的沈从然不是真实的他，又或者……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我的噩梦，是我自己制造出了一个需要我的沈从然，以此来满足我内心深处卑劣的欲念。

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梦到沈从然，一次又一次地用各种方法杀掉他，这不是后遗症，也不是被里世界的力量所影响的产物，这是我真实的欲望，是我对沈从然超出底线的占有与支配。

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也拥有不了他。得不到，就越想要。

想要……想要到变成了无可挽回的疯子。

活着的沈从然，会动，会思考；所以一定不会留在我这样的废物身边。那只要他不会动就好了，不会思考就好了，神明如果死了，留在虫豸的身边，也可以吧？

小

第40章四十章颜

周末到了，云莲镇正式迎来了下戊祭，就连学校也多放了三天的假期。

我原本并不打算在这天出门，或者说，这一整个假期我都没有要出门的想法。虽然凌绪几番邀请我出去玩，但我的脑子总是一片混乱，根本没法好好地和别人交流，与其出门后让凌绪担心我，不如乖乖待在家里，起码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然而不论我计划得有多好，现实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周六的晚上六点整，卫向明在我妈妈的开门迎接下进入我家，他仗着有我妈在，我不会乱说话，就以所谓“朋友”的身份把我逼进了我的房间里。他故意反锁房间门，并站定在房门口，堵住了我的唯一出路。

“为－为什么……”我摸不清卫向明想干什么，更猜不到他此时所想，只能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像是待宰羔羊一般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卫向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为什么找你，不是显而易见？”

还没等我开口，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你们饿不饿？我拿了点零食过来。”妈妈在外头喊道。

卫向明抢在我前面转头对着房门说道：“不用了阿姨，我们马上就走了，我来就是想把七斐带出去，我们班里同学都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烟花。”

“啊……好啊好啊！哎呀，小斐这孩子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刚刚还在担心他在学校没朋友呢……哎，卫同学，我们家小斐就拜托你了。”妈妈似乎非常开心，语气都变得欢快了不少。如果她看到卫向明是怎么把我当成一条狗耍的，一定不可能再发出这么喜悦的笑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