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走到另一张床旁坐了下来。离得近了,就更能看清戚佳宁憔悴的脸,她的头发有些乱,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凹陷的眼眶和面颊,眼下一片青黑,而发白的嘴唇也干得起皮了,我左右看了看,找到老旧的热水瓶,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为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我正好有点口渴呢。”
戚佳宁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她的病号服虽然看上去是小号的,可是穿在她身上还是太宽松了,袖口松垮地掉下来,露出了她极为纤细,好似一握就断的手腕,手腕上,还有明显的几道淤青。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立马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挡住了那些淤青,我反应过来自己的不礼貌,赶忙收回视线,嗫嚅着道了歉。
“没事啦,一点小伤而已。”戚佳宁笑着说。
我点点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本身我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面对异性,更是手足无措,收回视线后,环视起这间病房,想着能不能找到点工具,从这里离开。
“你是在想怎么出去吗?”戚佳宁忽然问。
我吓了一下,看向她,然后点点头,“我想快点回家……”
戚佳宁露出为难的表情,她说:“可是蔡护士长还在外面,你现在只能待在这里。”
“蔡护士长……到底是谁啊?”我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刘许婧和戚佳宁总是提到这个蔡护士长,好像很害怕她的样子。
“你……还没见过蔡护士长吗?”戚佳宁眨了眨眼睛,脸色好像又白了几分,“总之她很凶的,你不要被她抓到了。”
我抿了抿嘴唇,手指不停地互相搅着,“可是我……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身处何地,里世界?现实?还是这只是我的一场梦?这一切似真似假,好像已经纠缠在一起,既是现实又是异世,或许同样也是一场梦境。
“好吧,那你看看这个房间里有什么能用来撬锁的吧,”戚佳宁说,“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我点点头,在戚佳宁闭目养神后,开始在病房里搜寻起能用的工具。
病房里的陈设过于简洁,两个柜子,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几平米的洗手间,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两个柜子的抽屉都上了锁,我看了看正在休憩的戚佳宁,没好意思叫醒她,专心地在房间里寻找起钥匙来,第一把钥匙是在洗手间的莲蓬头里发现的。也不知道莲蓬头上弄了什么机关,扭转到正确的位置后,就掉了下来,里面放着一把有点生锈的小钥匙。我拿着钥匙去打开了另一张病床旁的床头柜,在里头发现了一张报纸,年份是04年的,上面的字小得像蝌蚪,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看得人头疼。
我轻声翻阅着报纸,然后在右下角一块极小的板块里读到了云莲镇的新闻《云莲康复医院虐待病人?纯属谣言!》。我微微皱起眉头,云莲康复医院……不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医院么?说白了,云莲镇上也只有这一家医院,想认错都很难。我继续往下看,上面的内容大概就是对一些医院虐待病人的流言进行了澄清,云莲镇很小,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开,或许……可以问问戚佳宁。
“戚佳宁……”我抬起头,小声地唤了一声戚佳宁的名字,可她好像睡熟了,没有回应我,我又叫了她一次,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呼吸均匀地熟睡着,不忍让人再去打扰。我收好报纸,决定还是再继续调查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什么线索,再去叫醒她也不迟。
第二把钥匙是在戚佳宁床底下的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发现的,密码是戚佳宁的生日(她的床头柜上放着她的学生证,她是高一生,只比我小一岁)。打开抽屉后,我在里面找到了一部小灵通。我很久没用过翻盖手机了,这会儿还觉得挺新鲜的,这时候的手机想要开机关机还得长摁挂断键,电池没电了,还要打开后背板,用专门的充电器夹着电池充电。
刚准备打开手机,屏幕忽然一亮,竟是有人打来了电话,我下意识担心铃声太响,便赶忙摁下了接通键。
“喂?”
“……滋滋……”
“你好?”
“滋……滋滋……”
一阵电流声,什么也听不清,我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又贴到耳边,“喂?能听见么?”
“……滋……别……”
电流声实在太响了,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卡碟般的音节。我不得不多次询问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直到我的声音吵醒了正在休息的戚佳宁,她揉着眼睛,迷糊地看向我,说:“啊……我手机没电关机了……拿它干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耳边响起一道清晰的男声
“别开门!”
“嗙嗙嗙”
砸门声挨着男人的尾音爆炸般地响起。
第三十六章
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剧烈的拍门声毫无停歇地响着。
紧闭的房门几度快被撞开,却仍依靠着脆弱的门锁苦苦支撑,门上的灰尘被震落而下,在空中无规律地飞舞着。
我捏着手机,紧紧盯住房门,就连呼吸都快忘记,而躺在病床上的戚佳宁也没有一点声响,我悄悄转头看向她,发现她本就惨白的脸色在此时愈发难看,眼中充斥着惊恐和绝望,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
木制的房门陡然断裂一角,露出一道缝隙,碎块砸落在地,就如最后的警钟,重重砸在我几近停跳的心脏上。这最后一道脆弱的壁垒坚持不了多久,死神即将破门而入,无论是我还是戚佳宁已经无路可逃。
壁垒岌岌可危,只差最后一击就会被完全击溃。
怎么办……
快点思考!该怎么活下去、能利用的工具、桌子……椅子……柜子……不行……病房里根本没有能用的东西,没有桌子,椅子太过脆弱,柜子是固定着的,一个能抵挡对方破门而入的东西都没有!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要……不要!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我狂奔到房门前,用后背抵住房门,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量来抵抗对方的最后一击
……
………
意料中的冲击没有到来,反倒是用力憋住的呼吸到了极限,我猛喘一口气,无力地顺着门滑倒下来。
无法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更害怕死亡就在下个瞬间,我咬紧牙关,转头将右眼贴在了锁孔上。
“啊啊啊啊”
坚硬的、扁长的、锯齿状的物体穿过锁孔生生刺破了晶状体,它旋转起来,在闭合不上的眼眶里翻搅着。我听到眼球被搅碎的声音,听到神经组织断裂的声音,听到鲜血从体内流出的声音。
我捂着眼睛,抽搐着倒在地上,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人抬脚跨过我,走到病床旁。
“又把门反锁?!”女人狠狠踢了那张病床一脚,病床嘎吱嘎吱地摇晃着,连带挂在点滴架上的药水袋和导管都激烈地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