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1 / 1)

白予卿一愣,也笑了。

绪兰秋漫不经心地扯了扯手腕上的链子,问道:“仙师,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正缺那几种药材呢?”

白予卿道:“我没有猜出来……在不引起谢琛怀疑的情况下,我只能弄到抑制合欢蛊的药。弄到多少,我就都给你送过来了。”

绪兰秋嗤笑一声:“可惜我没能做成……不然现在躺在牢里了,就不是我,而是谢琛那狗东西了……”

沉默片刻,绪兰秋忽然道:“仙师,想必我也活不久了,我有个事儿,憋在肚子里很久了,憋的我难受,想跟您说一说。”

白予卿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正襟危坐道:“你说。”

绪兰秋长舒一口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男人。”

白予卿愣了,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绪兰秋疑惑道:“仙师不惊讶?”

白予卿摇头:“并非不惊讶。”

绪兰秋笑道:“谢琛那狗东西都吓了一跳呢……”他看了看白予卿,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师,您既然来了,能听我说会儿话吗?”

白予卿点头,理了理衣襟坐好了,等着绪兰秋的讲述。

绪兰秋也不在意这些了,往墙上一靠,那只被铁链锁住的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道:“我上面有个哥哥,这个您知道。大祭司说,我娘第二胎生的,若不是个女儿,宗门会有灭顶之灾。得把那孩子和我娘一同杀了,才能保宗门平安。我娘害怕极了,想尽办法生女儿,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生了个儿子,生的就是我……”

“我娘怕死,也怕我死了,给那几个接生的灌了哑药,后来觉得不妥,又亲自毒死了几个接生婆……对外谎称,我是个女孩儿。但是生蛊门有些术法,只有女人才能修习,我娘又开始害怕了,好巧不巧,上天就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些只有女人修习的东西,我也能学会!”

说起自己的母亲,绪兰秋噗嗤一声笑了:“我娘啊……我都分不清她是想护着我,还是想利用我,她为了保住我对外谎称我是女孩,却又在不停地给我灌输‘兰秋,你就是娘的女儿’、‘你要给娘争气,你要给我争气……’这些话,她总是对我说这些话,然后我总是忘了我是男是女……”

“她把我当成了宗门内争名夺利的工具,我活不成自己的样子。后来宗门也觉得我听话,像一团泥巴,捏什么是什么……”他冷笑道,“您知道生蛊门这次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吗?生蛊门想的可好了!让我投诚,然后盯着六极宗的形势,若是六极宗挡不住夔山,便让谢琛看在我的面子上,接纳了生蛊门。若是六极宗能挡住夔山,他们就说,生蛊门出了个大逆不道的叛徒,把我处置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又长舒一口气,对白予卿道:“仙师,我说完了。”

白予卿听完也只是微微颔首,又听绪兰秋说道:“仙师不必安慰我,我就是想说出来而已,我只是想让这世上还有别人知道,真实的绪兰秋是什么样子的……”

白予卿抿唇一笑,冲着绪兰秋招招手,那根铁链够长,绪兰秋可以在牢内活动,他走到栏杆前,半蹲下。白予卿把手伸进里面,揉了揉绪兰秋凌乱不堪的头发。

白予卿对他说:“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绪兰秋的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他迅速地转过身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转过身来笑道:“这次宗门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想两头讨好!我偏不!我烦透了他们,我想要杀了谢琛,结果没做成!这下子,整个宗门都得给我陪葬了……就算没能杀了谢琛,我这一辈子,也就痛快了这一回……”

白予卿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揉着绪兰秋的头发,就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学生,说道:“嗯,我知道。”

绪兰秋更委屈了。

抓着栏杆,半倚在栏杆上,往白予卿的掌心蹭了蹭,撅了噘嘴,也不怕丢人了,肩膀耸动,靠着栏杆哭了。

“仙师……我有时候就想,我娘当时没替我瞒着,我死了多好啊……我活下来,活的多累……我怕被人发现不是女孩儿,我都没有睡过一次踏实的觉!一次都没有啊……”

“现在我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我也能睡个安慰的觉了……仙师,我,我们生蛊门……不讲那些前生今世,我想问……”

他收敛了神色,无比认真地向白予卿询问道。

“这一辈子没机会了,我会有下辈子吗?”

生蛊门不讲前世今生,绪兰秋以前也一直不信这些。现在却想逼着自己相信。白予卿带着前世的记忆,极其肯定地回答道:“有。”

绪兰秋微微一愣,随即咬碎了口中的毒丹。唇角流出了乌黑的血,却淡淡地笑了。

“我下辈子,总得活成自己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殷崽读条进度:100%

写起来刹不住了本来殷崽今天可以上线结果被拖到了明天Orz

重回 你怎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白予卿一个人从大牢走回了寒清峰。

弟子们的住处已经空了, 本就人烟稀少的寒清峰,如今更显冷寂。

他走进寒清峰大殿,大殿里面还摆着几张课桌, 前头还挂着他的黑板,黑板前的桌子上,粉笔盒子中的粉笔被码的整整齐齐, 黑板槽下面的粉笔末都被擦干净了。

白予卿随便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趴在书桌上。

谢琛把他曾经拥有的记忆洗去, 然后呢?会给他塞上怎样的记忆?把阿娄的模样都换成他自己?还是直接捏造一段虚假的记忆?他……会把自己以前教书的记忆给洗去吗?

白予卿忽然觉得,现在纠结这些没什么用了, 只是他总是怀有一丝希冀,希望阿娄能从魔窟里面出来把他带走,又有些害怕, 他现在是个没了修为的普通人,他也怕阿娄会厌弃他,毕竟在他曾经看到的那本书里,阿娄的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姑娘。

白予卿趴在桌子上, 枕着手臂。他又想起, 没有从谢琛给他缔造的虚假世界出来的时候,自己中午总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一时间,许多杂乱的记忆,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全都涌进了脑海中, 他忽地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脑子稍微清楚一些了,白予卿从桌子上起来, 手和脚都已经麻了,他揉了揉自己被压麻的手,摸了摸睡得有些发烫的脸,脸上还有几道引子,抬头的时候,还恍惚着,以为是学生们都出去上体育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教室,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们又跑了……”

他还是困,等手脚不麻了,打了个哈欠,又趴在了桌子上,想再睡一会儿。却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地晃了晃。

“仙师……”

白予卿不愿意醒,把那人的手给打了下去,那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连叫了好几声。

“仙师,仙师!”

白予卿不情不愿地起来了,身旁站着几个魔人。魔人也不着急,等着他彻底醒过神,才对他道:“仙师醒了,婚事将至,君上令我等来告诉仙师,不要随意走动了,回去好好歇着,明天肯定还有的忙。”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