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不应,白予卿咬咬牙,只好再次哀求道:“我……我求你,你放过我,行吗?”
谢琛拽着师尊的手腕,把那一缕破碎的魂魄拉起来:“师尊无法回去!您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予卿早就听不进去他的话了,声音颤抖,甚至带着哭腔:“我想回去……”
白予卿早已疲累不堪。
一缕破碎的神魂,记忆残缺,带着一身伤痛。
他以为一声又一声的“师尊”足以让他支撑着走过去,挨过每一次任务的伤,抗过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世人固有的目光。
他记得自己原本可以回去的……是他自己选择了留下来看着这群孩子,是他没顶住阿娄一句又一句的师尊和哀求。他把那个世界的学生都放弃了,他觉得阿娄或许更需要他,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摆脱所谓的束缚。
可是呢?
到头来,可怜又可笑的,不是他自己吗?
是他自己自作多情,阿娄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始末,阿娄一开始就是抱着仇恨。
他知道阿娄的过往了,却没办法原谅他。更没法原谅自己。
谢琛看着师尊的神魂慢慢地挣脱,躲得远远的,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他无法再接近师尊。
师尊不再对他心生抗拒,不再将他拒之门外。原本识海宛如一潭死水。
白予卿蓦地回想起这一世在寒清峰的数年。
他好像一直在努力做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现在他想回去了,还回得去吗?
共享 我不是师尊
谢琛从白予卿的识海中撤出。
师尊就这么不愿意留下?
那个尘世就那么好?那么值得师尊一遍遍地想, 哪怕抛下身为师尊的尊严,哀求着想要回去?
谢琛咬咬牙下了决心,既然师尊的神识本就已经破损不堪, 既然这损伤无法挽回无法挽回,还不如伤个透彻,把记忆抽离, 都清个干净!整整三世的记忆都清干净!
他的师尊将会如同一张白纸, 任人描绘。这样省的师尊不愿意回来, 也省的师尊不愿意和他亲近,只记得那个废物的殷危娄!!!
白予卿眉头紧蹙昏迷不醒, 谢琛把他放在旁边的木床上,正准备再次侵入神识把记忆抽离,他设置的结界就已经打开了。
谢琛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那废物来了。
殷危娄闯入房间, 谢琛刚刚把师尊放在床上,斜倚在墙边,问道:“来了?”
殷危娄二话不说抽出归月指着谢琛,质问他要做什么。谢琛非但不慌, 还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你猜?”
谢琛轻佻的语气让殷危娄越发气愤, 殷危娄干脆不问了,归月都没收就往里冲,谢琛伸手一拦,把殷危娄挡在外面。反问道:“想带师尊走?”
殷危娄不答,把归月往身前一横抵住谢琛的脖子, 谢琛不躲,甚至倾身压上剑刃, 脖子上登时一道血痕,染红了归月。
谢琛见他这般模样, 不由得噗嗤一笑,指尖抵住归月的剑刃,轻轻推开,说道:“师尊早就不允许你管他叫师尊了,他不认你了!你还恬不知耻地站在这里做什么?”
殷危娄面色一沉,并未收起归月,冷漠道:“和你无关。”
谢琛笑道:“我是师尊的弟子,怎么和我无关?你想说什么?你也是师尊的徒弟?殷危娄……你怎么不想想,你还配称师尊的徒弟吗?”
殷危娄咬咬下嘴唇,再次重复道:“和你无关!”
谢琛反问道:“怎么和我无关?!”
他往旁边一避,殷危娄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师尊。殷危娄这才收起归月,半跪在床边想要把师尊带走,还未触碰到师尊的身体,站在身后的谢琛便突然道:“要带师尊走?!走吧!你能去哪儿?!现在六极宗满山的魔物,你从百草峰一路杀过来,现在还有灵力吗?把师尊带出去,你还护得住师尊吗?!”
殷危娄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谢琛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就奇怪了……你怎么有脸来见师尊,你当真不觉得愧疚?”
殷危娄被戳中痛处,强撑着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琛道:“自己造的孽,自己忘了?”
他兀自笑了几下,慢慢地说道:“你忘了,我替你说!”
“第一世……师尊为了镇住夔山魔窟自毁神魂,是我和夔山做了交易,我有了躯体,我拼了命地找,才把那些碎片找了回来!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若不是我,师尊早就堕入地狱,成了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根本回不到尘世!!!”
他笑着,眼神几近疯狂,把殷危娄拽过来扯住他的衣领,继续控诉道:“你想想你都干了什么……师尊先是为了你,破了无情道,道心破碎的疼啊……你有想过吗?!他第二世纵使缺失神魂,他下意识还是在护着你,你呢?!你把他囚禁了十几年!!!”
殷危娄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他,谢琛甩开殷危娄,说道:“我钻了天道的空子,我借用了谢琛的身份,不至于尘世错乱,可是我毕竟是你……我这张脸皮下是你……师尊记着的永远是你不是我!!!”
谢琛摸到耳后的一道伤痕,那是面具的交界处,随着时间的流失,面具与人脸融合地越好,就越难以取下,耳后这道伤痕也就越来越深。到了现在,这张面具已经和他完全贴合,取不下来了。
他道:“我是你,我不想顶着别人的面皮过一辈子,我更不想师尊念着的永远是你而不是我!!!”
殷危娄想到谢琛刚才的行为,想起刚刚不正常的灵力波动,顿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问道:“所以你就要抽去师尊的记忆?!”
“是!”
谢琛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甚至露出了期盼的笑容。
“一张白纸任我揉捏的师尊,不比现在执拗的师尊更讨喜吗?”
殷危娄后退一步,下意识想护师尊,咬牙切齿地吐露出两个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