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卿下了楼,问道:“为何在此?”
殷危娄虽坐在轮椅上,却也不忘礼数,对白予卿躬身行礼道:“弟子听闻宗门大比将至,想找些剑法来看,多加练习。”
白予卿心道,巧了,为师也是为了你宗门大比这事儿来的。
只是他折腾个半天也没有折腾出什么办法来。一想到这儿,白予卿又开始发愁。
白予卿面露愁色,殷危娄见状,连忙说道:“弟子知道自身的资质平庸,定会勤加练习……”
白予卿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一句也不应,殷危娄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师尊不高兴,拘谨地待在旁边,静静地等着白予卿的回应。
殷危娄今晚来找书,本不是来找剑法的。
配药时遇到了问题,他似乎记错了有些药的配方,印象中,寒清峰的书楼中有几本关于药理知识的书,又不想和其他寒清峰弟子碰面,这才选择半夜来书楼,袖中还揣着配药用的几味药材,护腕中藏着淬了毒的银针,他本想在书楼呆一晚上,却不曾想碰到了师尊。
师尊半夜来做什么?二楼放的大多是一些门规,为何师尊要在半夜来看门规?难不成这书楼中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听到了小徒弟来此的目的,白予卿一时觉得有些羞愧难当。
小徒弟这样正直,三更半夜还泡在小书楼里学习,他这个当师尊的却想着如何帮人家作弊?人家自己都没想到这么远吧?
夜明珠照在殷危娄略显疲累的脸上,小徒弟下眼睑有一圈十分明显的黑眼圈,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几天不见,小徒弟看起来又瘦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住这个小破屋,睡着张小破床,不知道小徒弟的伙食怎么样,生活条件这么差,难免长不壮长不高。
白予卿放下了帮小徒弟作弊的念头。
他是来掰三观的又不是来毁三观的,总不能正经东西没教多少,净教孩子作弊吧?
现在离宗门大比还有三个月,高考百日誓师还有奇迹发生,在有无限可能的仙侠世界,难道三个月之内就不会有突破了吗?
殷危娄的腿上放着本书,白予卿伸手便将书取过来,随手翻了两页,这……好像是原身的大作。
原身写的一手漂亮的行楷,就是字太小,密密麻麻的一个挤着一个,还时常有勾画的痕迹,每隔两三行就有一个勾抹的墨迹,看上去这是一本随手记录的剑法心得。但是读起来十分眼疼,白予卿又心疼起了小徒弟的眼睛。
这书他有印象,是他穿过来不久前原身最新的体悟,不太适合现阶段的小徒弟。白予卿道:“你刚入门,不适合看。”
殷危娄重重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予卿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绕过书架,取了另一本书回来交到殷危娄手中。
夜明珠的光泽,将白予卿平日中冷漠的面容照的柔和了不少。
殷危娄接过书,道了一声:“多谢师尊。”旋即低下头,手指摩挲着书的封面。
前世他曾无数次地想,有朝一日能得到师尊指点,哪怕师尊会因为他资质低劣、行为愚笨而骂他,殷危娄都觉得心满意足,那永远是遥不可及的梦。
以前有内心有多期盼,后来师尊毁他之时,心中就有多绝望。
如今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
他觉得自己早就看透师尊了,重生一次早就扔了幻想,用一种过分理智的目光审视着现在的一切。
师尊……这又是要干什么?怕他在宗门大比上丢脸,所以稍作指导一下?还是说……
想跟他打感情牌?
感情牌好啊,感情可比任何钻心的毒术与蛊术更容易控制人。演一出师徒和睦,到时候说不定他还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的好师尊付出?
殷危娄抬头,回以白予卿一个欣喜无比的微笑,将白予卿方才递给他的书视若珍宝:“弟子会用心钻习的,一定不让师尊失望!”
白予卿一句“没事乖崽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睡觉”险些蹦出嘴,心口兀地一痛,连忙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冷淡的:“回去。”听起来甚至有些逐客的意味。
殷危娄连连点头,对白予卿道了别,一点一点转着轮椅,前进的动作缓慢而又笨拙,照这种速度,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去。白予卿忽然道:“停。”
殷危娄回头看他,白予卿上前问道:“怎么过来的?”
殷危娄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断断续续道:“弟子……就……这样走过来的。”
说完,殷危娄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能用“走”这个字,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其他的用词。
白予卿本想让小徒弟明天来找自己辅导剑法的,若是他每天这样转着轮椅,不知道来往的路上要添多少麻烦。
为了让小徒弟有个照应,方便日后的教学活动,于是白予卿道:“明日起,你搬到我隔壁。”
殷危娄猛然抬头,白予卿又补充一句:“我亲自教你剑法。”
作者有话要说:白老师:啊今天的小徒弟也超棒的
下雨 开课第一天
殷危娄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
乌云蔽月,天边时不时滚起几道雷声,看起来要下雨了。被放置在桌子上的虎蛟听见动静,鞭尾抬起来往门口“瞅”了一眼,又耷拉下来,鞭身扭了扭换了一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并没有搭理殷危娄。
殷危娄把白予卿方才给他的书放在桌子上,虎蛟显然很不满意有东西跟他共用一张桌子,鞭尾横扫过桌面,把书掀到了桌底下,殷危娄瞥了虎蛟一眼,声音冷漠而疏离:“书,师尊给的。”
桌子上的虎蛟明显一震,把掉在地上的书卷了上来,还抖了几下抖掉灰尘,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然后乖乖盘在书的旁边。
殷危娄尽量放轻声音,转着轮椅推开房门,又看了虎蛟一眼,虎蛟盘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鞭尾,见虎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殷危娄推门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有一个低矮的橱子,殷危娄弯腰打开橱门,靠外边一点放着碗筷,更往里面一些则放着杂七杂八的罐子,看上去和普通的疗伤药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把任意两种药兑在一起,都是能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他怀疑师尊发现了什么,所以把虎蛟放在这里,虎蛟有神识,他这些天做什么都尽量避开虎蛟。连制药也尽量挑虎蛟休息的时候,但是这些天观察下来,他却感觉虎蛟不太像监视一个人的样子,他躲得远远的,虎蛟非但不理他,甚至每天就是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盘起来睡觉。
今日师尊突然让他搬走,难不成是怕虎蛟监视不到位,所以想要亲自监视他?
殷危娄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至今为止和师尊的几次交集中,他自认为找不出纰漏,装乖装巧,演好懂事的徒弟,他给师尊下的毒药无论是用量还是药性,都无从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