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颖闻把手稿简单地收了一下,给自己留了一个下脚的地方,魏滕站在原地不动, 忽然出声问道:“可有结果了?”
学颖闻撑着桌子垂着头,头发垂到桌面上,她伸手蹭了一下眼角, 缓了缓心绪, 不情不愿地回答:“……没有。”
魏滕冷漠道:“有这个功夫, 不如想办法抓紧时间替师兄医治。”
学颖闻笑了。
“我治好师兄做什么?让师兄继续给你卖命吗?”
魏滕气愤,心中发堵, 却故作平静地说道:“不是给我卖命,你别再任性了……”
学颖闻不想听他说话,一手捂着耳朵, 抓着头发,念念叨叨的:“是,我不能任性,我知道, 我……”她抬头, 用熬的通红的眼睛望着魏滕,“魏宗主,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找到师兄的病因吗?”
魏滕皱眉道:“为何?”
学颖闻有些哽咽:“咱们一直都……都太忽视师兄了……”
“以为师兄那么强,咱们总以为他没问题,就算受了伤也不要紧,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白师兄根本不说自己受过什么伤……”
“每次任务回来, 他身上带有血腥味,你一句‘好好修养’, 就让他回去了,若不是我发现,你不说,他也不说……白师兄他一直在自己扛,什么都自己扛……”
学颖闻抬手蹭了一下眼睛,说道:“若是不能弄清这次问题的根源,我就无法对症下药!万一我开的药方正好和师兄的身体起了冲突,再次造成这样的局面,你说该怎么办!那时,还能再找到一个身负灵骨之人给师兄治病吗?!这次是巧合,师兄身边恰巧有一个这样的人,下一次呢?下一次就还能有这样的巧合了?!”
她一下子说了一大长串话,魏滕被她堵到哑口无言,别过头,思考着学颖闻刚才那一番话。
这次能把师兄救过来,确实是巧合。
若不是那个小废物恰巧身负灵骨,他们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人救师兄?
这次熬过去了,师兄虽然经脉尽毁,形同废人,好歹命是保住了,但是下一次还能这样幸运?
魏滕不敢想。
学颖闻理理思绪,把乱发别到耳后,说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师兄答应。”
魏滕道:“你说,若是和白师兄相关,我没理由拦你。”
学颖闻一字一顿道:“我要查看师兄所有的任务卷宗。”
魏滕的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学颖闻,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学颖闻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说,我要查看师兄所有的任务卷宗。”
魏滕抿着嘴唇,不愿说话。
学颖闻皱起了眉头,二指悄悄捻着一根细细的银针,趁魏滕不备,一针封住了魏滕的穴道,魏滕不觉疼痛,回过神时,自己却已经动弹不得。
学颖闻抓着他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的额头。
魏滕慌乱地出声:“你做什么?!”
学颖闻用独特的术法引着魏滕体内的灵力,一个淡蓝的印记在额间形成,片刻后印记隐去,学颖闻收了银针解开魏滕的穴道,淡淡地笑了:“我给自己设下了禁制,不会向外人透露卷宗中的半个字,这下宗主可是放心让我去查看师兄的卷宗了?”
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自己的手中,魏滕惊愕,再次点上学颖闻的额头,却发现这个禁制已成,无法逆转。
学颖闻又问道:“现在我能去查看师兄的卷宗了吗?”
魏滕沉默片刻,嘴唇翕动,指着学颍闻想骂她几句,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取出了宗主令递到学颍闻面前。
学颖闻道了一声多谢宗主,接过宗主令即刻动身前往寒清峰。
*
其实白予卿觉得自己的经脉废了,本不是一件大事。
但是寒清峰这群孩子……硬生生把他当成了生活九级残障,说九级残障还是轻了……就感觉这群孩子像是在照顾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他又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他又不是像小徒弟那样需要坐轮椅,虽然他经脉废了,但是仍剩下了一丝灵力,仍然能驱使归月,他还是那个能一剑劈开半座山的寒清峰白仙师,唯一一点不同,那便是可能以前劈的是寒清峰,现在劈的是小土丘。
这群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师尊现在病的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
比如白予卿现在上午给弟子们讲课,跨门槛的时候,立刻会有人上来扶着说:“尊上别摔着。”,再比如有人会自动地把他的教案接过来放到讲桌,还说什么:“尊上不用做这些粗活,弟子来做就是。”,还有,他正打算从粉笔盒里面拿出一根粉笔,坐在第一排的谢琛立刻把粉笔递上来,冲他微微一笑,说:“师尊小心。”
白予卿背过这群孩子,悄悄翻了个白眼。
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他们多留了一篇作业。
他以为让这群孩子们有事可做,这群孩子就不会有功夫关心他了。
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学生。
谢琛是第一个写完作业的,写完作业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白予卿身边,白予卿想倒杯水都不用亲自动手,甚至不用等他开口,谢琛总能预测出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休息到烦了想看看卷宗,坐到桌案前一看,卷宗早被看完了,除了几本让他亲自签字的。
白予卿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嗔怪地看了谢琛一眼,把卷宗收好了,轰走谢琛,想睡会儿觉。
他睡觉,睡觉总行了吧?睡觉不会把人睡死的,睡觉总不用人照顾了吧?
结果睡到半夜,觉得有些冷,想去抓被子,被子没抓到,却抓到了一双温热的手。
莫不是有贼闯了进来?!
白予卿猛地惊醒,紧紧攥着那只手,强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坐着轮椅的小徒弟。
小徒弟被他这样一抓,愣了片刻,问道:“师尊怎么醒了?”
白予卿一见是他,便松了手,皱着眉头质问道:“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