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弃区的矿井中，他曾一度陷入幻觉。后来发现，导致他产生幻觉的铷矿，竟与射进池澈胸膛的子弹是同种物质。不仅如此，更是与从季语迟腺体里取出的小装置组分相同。

如此三番五次的巧合，实在令人费解。

他仰头，望向广袤无垠的夜空，闪烁的星云混沌而杂乱无章，就像一座无法突围的、错综复杂的迷宫。

新塔倒塌的悲剧过后，联盟处于深切的哀恸之中，庆典娱乐活动被紧急叫停，以此悼念不幸逝去的死难者。随着跨年夜临近，再加上恐袭事件的元凶之一被抓捕入狱，联盟高层认为当下是时候让大家走出阴霾，以全新的心境迎接下一年。

于是，这一年的跨年庆典筹备得格外隆重，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前所未有的盛大烟火演出。李勐在危机中力挽狂澜，是挽救了千百人性命的大英雄，自然位列受邀嘉宾名单。

得到邀请后，李勐第一时间便对季语迟说：“你陪我出席吧。”

“咦？我吗？”季语迟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毕竟，李勐此前从来没有带他出席过任何正式晚宴。他没问过原因，只以为是李勐不喜欢被他介入的工作中，甚至还怀疑过，李勐是不是怕他在同僚面前表现不佳，给自己丢人跌了份儿。

李勐眼神放柔：“不然还能有谁呢？”

季语迟受宠若惊：“那好啊。”

联盟的达官显贵们有着不成文的着装规范。首都有一条小巷子，开着许多家量身定制西服的裁缝店。这些店看似不起眼，做出来的衣服价格却高昂得吓人，光顾的客人们都是出手阔绰的上流名士。季语迟还在季家的时候，经常陪着季漠光顾其中一家西服店。

季语迟对即将与李勐出席的跨年庆典相当重视，便打算为自己和李勐订制一身新的礼服。

李勐的身形高挑，肩膀宽阔，但是骨架又比同样体型的Alpha更为修长匀称。正因如此，他的衣物向来都是专门定制。

李勐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而他的着装向来是由季语迟打理。季语迟对他的量体尺码了如指掌，于是便独自前往熟悉的裁缝店。

服装设计师见到熟客来了，热络又不失分寸地打招呼：“季先生，今天怎么自己来的？没和哥哥一起？”

听到对方提起季漠，季语迟尴尬地笑了笑：“他忙。”

设计师点点头：“也是呢。那您今天是来给哪位做衣服呀？”

季语迟道：“我和我先生的。”

设计师心领神会，带着季语迟移步陈列区挑选面料。“这是新到的山羊绒花呢，上身特别挺阔，厚度也正合适，初冬时节在户外穿着刚刚好。要是觉得稍微有点凉意，另外搭条围巾，或者加件大衣。”

季语迟摸了摸料子：“是挺好的。”

“这个颜色怎么样？”设计师边说，边挑出一块布料，在季语迟身前仔细比了比，“季先生，您的皮肤白，发色浅，穿这身浅色的暗格很好看呢。”

“还行。”季语迟望着镜子，点点头，又想起李勐那深邃的黑眼睛、乌黑的头发，说道，“我先生可能还是选深色的比较好。”

选好面料后，季语迟又认真确定两套西装的款式细节。“我想要双排四粒扣的设计，枪驳领。口袋嘛，口袋就做个内插袋，方便晚宴时放些小物件。”

设计师说：“类似的款式呢，我们之前还做了一套，稍等，我去拿出来，给您试试白胚样衣。”说完便走进了旁边的打板工房。

季语迟拿着为李勐挑选的面料，在镜子前比划着。这时，陌生的Beta走到他身旁。对方长相普通，身形却十分出众，身上的西服贴合度很好，显然也是由顶级裁缝量身订制的。

季语迟以为自己挡了对方的路，便侧身让开，说道：“您请。”

那人在季语迟身后站定，在镜子中，他比季语迟高出大半个头。“深色的料子不适合你。”

这话说得相当唐突，不过季语迟出于礼貌，还是耐心解释道：“这是给我先生挑的。”

那人却自顾自，拿起一块米色面料，往季语迟身上比，说道：“我觉得，你穿浅色好看。”

随意评价陌生人的外表或着装不礼貌，但偶尔也会遇到热情的人出于善意表达自己的观点。

“呵呵。”季语迟笑了笑，既没有苛责打断，也没有正面回应。好在负责接待这位顾客的设计师快步走来，将他带离了。

第42章 老公紧紧跟着老婆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上午还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到了午后气温骤然降低，下起鹅毛大雪。夜晚的时候，议会大楼前面两侧枯黄的草坪已经被落雪装点成白茫茫一片，偶有几处枯枝残叶露出。新闻署的工作人员、媒体从业者以及执勤的安保团队，仍在风雪中坚守着岗位。

李勐换上季语迟为自己定制的黑色礼服，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快便飘满了肩头。礼服是季语迟坚持要送给李勐的，费用由他支付。他在酒店工作的收入很是可观，第一次不用花哥哥或者丈夫的钱。

李勐的头顶上撑着挡风雪的雨伞，身后打伞的警卫员留意到，长官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他们这位长官虽然容貌极盛，但是整日冷着脸，令部下们又敬又畏。此刻，长官嘴角难得地噙着一丝笑意，看起来竟然分外温柔。

“我来。”

李勐叫住正要开门的司机，主动绕到轿车的另一侧，从外打开车门，一只手扶住车的顶框，另一只手伸向季语迟。

季语迟道：“我自己下车就行呀，不用这么麻烦。”

李勐微微弯下身子，眼神专注：“来吧。”

“谢谢。”

季语迟浅浅一笑，在李勐体贴又绅士的引导下，风度翩翩地下了车。

站定后，季语迟正要抬手为李勐扫去肩上的落雪，李勐连忙制止：“等会儿，先跟紧我，别让记者拍到了。”

四周严阵以待的媒体见到李勐现身，先是发出短促的惊呼，紧接着便疯狂按下快门，闪光灯此起彼伏。

“抱歉。”李勐侧过身，将季语迟紧紧护在身旁，不让他直接暴露在长枪短炮的密集镜头前，避免媒体拍到他的正面。

踏入恢宏的宴会厅，迎接他们的是开得太足的暖气，和过于热情的欢呼声，就像是提前到来的、温暖的春日。穹顶的水晶吊灯被缠上了代表联盟的蓝白色帷幔，如同流淌的银河。圆桌依次排开，桌面上摆放着馥郁芬芳的花篮与精美的烛台，烛火随着人们的欢歌笑语而飘逸摇曳。

和李勐结婚后，季语迟很少参加正式的社交场合。此刻，面对久违的、歌舞升平的宴会，季语迟不禁呆呆地愣住了。

“紧张么？”李勐收紧揽住他腰身的手，轻声问道，“要是紧张，我们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

季语迟回过神，笑道：“不会，我没事。只是我很久没说场面话了，可能一时半会儿有些词穷。”

金银色的器皿里，精美的食物堆积如山，可实际上，正如生活中那些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是无用。在这场奢华的宴席上，食物也不过充当着无人问津的装饰品。出席的名流们赴宴前都垫好了肚子，毕竟没人真的指望在晚宴上吃饱。

眼见军部的同僚们三三两两正要围过来，李勐对季语迟嘱咐道：“你先去那边吃点东西吧。”

季语迟点点头，听话照做，自觉地朝着高官太太们聚集的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