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坚定,他始终没有回头。
要是能回头看一眼该多好啊,季语迟的目光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勐即将奔赴充斥着未知与危险的废弃区了,这次分别之后,他们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李勐走出停机坪,便听见裴昇的调侃:“联盟军部的福利可太让人眼红了,军官的家眷出行,居然能出动直升机护送。就这一趟飞回首都,油钱没个大几十万可下不来吧?”
李勐冷冷道:“从我工资里扣的。”
“季先生对你可真是难舍难分呐,看的我都心软了。李准将挑老婆的眼光,着实不错。”
“少说几句吧。”李勐不喜欢与旁人谈论自己的私生活,更何况裴昇还三番五次表现出过对季语迟的兴趣。他长眉微蹙,面色不虞地走开了。
送走季语迟后,李勐率领军队进入废弃区。
运输机着陆前要穿过废弃区上空的辐射尘暴,能见度急剧下降,携带高额电离辐射能量的沙尘划过运输机的机身,发出阵阵骇人的刺耳响声。
好不容易穿越肆虐的尘暴,运输机降落在一座废弃体育馆的中央。这里难得地保留了相对平坦的空地,被李勐选定作为扎营的临时基地。
运输机的跪式起落架缓缓放低,机舱平稳下降。后舱门向上方打开,陆军第一独立旅与私人军事公司的Alpha士兵们走出来,随后井然有序的开始了物资的搬卸。
李勐最后走出舱门。
体育馆的看台早已坍塌,裸露在外的钢筋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兽,在废墟中显得格外狰狞。生命力强韧的藤类植物蓬勃生长,攀附而上。风沙与雨水的长年侵蚀,让原本坚固的混凝土变得破败不堪,不少地方已经碎成了残渣。地面因沉降撕裂出无数细小裂缝,荒草在缝隙中倔强地活下来。
李勐抽出腰间的军用匕首,卷起左袖,在小臂划了一刀,Alpha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在利刃划开皮肤的瞬间就启动了。伤口暴露在电离辐射之下,含有微量同位素的尘埃落入殷红血液里。
观察到伤口修复速度比平时变得缓慢,李勐根据伤口情况推断:“我们最多只能在这儿停留 15 天。搬卸工作还得多久完成?”
苏懋修道:“至少需要半天。”
“等不了这么久。优先卸下行军的必需品,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手搭建临时基地,剩下三分之二的人进入废弃区。第一批队伍,半小时后准时出发。”
“收到,马上落实。”苏懋修传达李勐的命令。
时间紧迫,容不得有半点耽搁。士兵们迅速清点装备,优先检查武器以及各类必需物资。通讯排也正在忙碌着,调试卫星通信系统,不断变换信道,但遗憾的是,信号依旧异常微弱,随时都有可能中断。
“长官,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了。”通讯排长无奈向李勐报告。
李勐点了点头,对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意外。辐射尘暴会严重阻碍电磁波进行远程信息传输。
“最简单的代码能发出去吗?”
“可以。”
“这就够了。”
李勐心想,要是通讯正常,他便能问问季语迟的情况。可眼下的状况就是如此。在场的每一位士兵都有牵挂的家人,也有家人牵挂着他们,他没有特权占用有限的通信资源。
考虑到要避开反叛军耳目,避免不必要的暴露,同时以最快速度抵达铷矿,李勐下达了每天急行军十八个小时的命令。这样高强度的行军任务,也只有高阶 Alpha才能扛下来。
李勐俯身抓起地上的行军背包,利落地背在肩上。
在遥远的首都,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军用机场。
季语迟刚坐上陈烁的车,便下意识要拿出终端。信息栏空空如也,他心里明白,废弃区通讯不畅,李勐根本没法联系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按捺不住一遍遍查看。
季语迟独自看了医生,做完生理检查后,医生告知他腺体没有病理性的异样。得知这个结果,他本应松口气,可内心深处莫名的不安却没有消散。
带着无法言喻的怅惘,他重新回归日常的生活轨迹。腺体时不时剧烈瘙痒起来,他便会拿起李勐留下的衣物,小心翼翼围搭于身体周围。只有蜷缩在由李勐气息环绕的“巢穴”里,他才会感觉好受一些。
有一天,傅碧仁照例到酒店巡视。季语迟赶忙打起精神,调整好状态,陪伴在傅碧仁身边。他一边带着傅碧仁在酒店各处查看,一边条理清晰地汇报着近期的工作进展和经营指标。
傅碧仁停顿脚步,上下打量季语迟。看到那毫无血色的憔悴脸庞,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检查没事吧?看你这样子,别太累了。”
“嗯,检查结果都正常。可能是我自己心理作用吧。”
傅碧仁眼尖,看到季语迟颈后贴了块小小的医用敷料,眉头皱得更紧:“如果不舒服,就一定要请假。我带你去找更好的医生,别硬撑着。”
季语迟低下头:“我真的没事,傅总。谢谢你的关心。”
傅碧仁微微点头,脸上的担忧稍稍缓和了些:“那就好。你呀,自己的身体可得多上心。”
“嗯,好的。”
“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得跟你交代。”傅碧仁俊面微红,顿了顿,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半个月后,中央广场会举办池澈竞选的慈善筹款音乐会,他找了我赞助,演出嘉宾会入住我们的酒店。”
季语迟僵住,定定望着傅碧仁。傅碧仁与池澈之间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难不成在这段时间里,两人又复合了?
傅碧仁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语气不虞:“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商业合作而已。”
“我明白。”季语迟无意打探,只道,“我会把相关工作安排好,过几天就把具体方案给您看。”
送走傅碧仁后,季语迟总算松口气,刚在椅子上坐下,终端突然响起,是戴谦白传来的信息:“学长,回首都了吗?”
季语迟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我在。”
几乎是下一秒,戴谦白的消息又弹出来:“我住在学长你工作的酒店呢。有机会见到你么?”
季语迟打开酒店的房务系统,果然找到了戴谦白的入住记录。随后,他在顶层的行政酒廊里见到戴谦白。
戴谦白正与一位年轻的姑娘坐在圆桌旁,桌上放有两杯烈酒,还有一小碟糖饼。季语迟刚打算走过去打招呼,那姑娘却起身离开了。她从季语迟身边走过,几乎和季语迟齐肩。她穿了件皮夹克,英姿飒爽,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束高马尾。
季语迟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好。”
“糖饼味道还不错。”她说。
季语迟客气地笑了笑:“谢谢,是我让主厨按照传统风味调整改良的。小时候,我家里常常会做带了胡桃面的糖饼。”
她摆摆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