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那么,你来告诉我,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精神力会崩溃?”

这个问题困扰了季语迟太久,久到成长为一根生在血肉里的毒刺。

答案昭然若揭。

季语迟没等李勐回答,便大声说出藏在心底的答案:“你是因为程瑾的死,才会陷入精神力崩溃!是不是?”

终于说出口了,季语迟的眼眶发烫,泪水在打转。

李勐的眼神变得深邃,仍然没有回答。

“又是不可告人的机密吗?”

“是。”

陷入绝望后,原本秀美温良的面容因此变得狰狞而扭曲。接下来的每个字,都是凄厉的呐喊,是鱼死网破的决绝:“很好,那让我换种方式来问你,李勐,你爱我吗?在你心里,我到底被当成了什么?”

“……”

李勐没有回答,沉默本身就是最残酷的答案。

眼泪滑落。带着哀伤与恳求,季语迟再次质问:“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李勐的嘴唇动了下,微不可察,终于开口:“我还在学习。”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季语迟哭得撕心裂肺:“我是你的妻子啊!要对我说‘爱’字,就这么难么?!”

哪怕是假的。

哪怕是一时心软的谎言。

李勐一言不发,依旧高高在上,俊美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的眼中有过懊悔,有过怜惜。有没有过爱情呢?他无法回答。

人们在学会爱之前,先学会了恨,正如人们在学会和平共处之前,先学会了自相残杀。对李勐来说,爱是太难的课题,军校没有教过他。

季语迟不敢再看。他侧过头,对面是光洁的镜子,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难以看得更真切。镜子里的那个人狼狈不堪,眼神空洞,所有强撑着的体面都崩塌了。

母亲难产过世,父亲被处决,他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儿。李勐给不了他想要的家,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情。居然向不懂爱的人渴求着爱,向没有爱的家庭索取着虚无的幸福,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了。

李勐从来不会被眼泪所打动。

军事行动中,敌人因为怨恨而留下泪水。烈士葬礼上,家属因为悲伤而留下的泪水。野战医院里,伤员因为痛苦而留下的泪水。李勐见过的眼泪太多,伴随着死亡与鲜血频繁出现,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旦见惯了眼泪,便会对眼泪无动于衷。

他亲眼见到离家出走的妻子,与其他Alpha饮酒作乐。愤怒的原始本能冲昏了他的头脑,就像是台风来袭,呼啸的狂风与劈头盖脸的暴雨之后,只剩下被摧毁、被刮倒的一地狼藉。

不由自主地,他蹲下来,给了季语迟安抚的拥抱。

李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拍抚那单薄的后背。他注意到,人们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那些伤心哭泣的人。

他想要安慰季语迟,发自内心的。他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也还是依样画葫芦,装模作样地做了。

季语迟哭得厉害,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眼泪打湿迷彩服的衣襟。李勐放开季语迟,站起身来。

季语迟泪眼迷离,痴痴望着他。明明近在咫尺,两颗心却隔得那么遥远,横亘的沟壑太难跨越。

“现在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第9章 鸠占鹊巢的感觉,更恶心

房门虚掩着。

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偶尔有几下呜咽。李勐躲到走廊上,但没起作用,心烦意乱的感觉更甚。

无法面对季语迟的眼泪,战无不胜的联盟英雄,头一次做了逃兵。他好几次想走回房间里,又因为害怕失控而停住脚步。

窗外,血色的月光穿过雕花的玻璃窗,斑驳陆离的影子飘下来,像是数不清的诡谲伤痕,下一个瞬间就会长进他们的血肉里。

其他军官潜入日落庄园,也找到三楼。李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精神力也似乎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出于关心,苏懋修问道:“准将,找到夫人了么?”

李勐抬手拂过胸前的泪渍,那里已经半干了。

“让他冷静下。”

苏懋修道:“可是,准将,要不要考虑推迟一天出发?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才刚刚找到夫人,干脆休息一晚再走。军部那边应该也能理解的。”

“我没事。”李勐的语气冷淡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懋修问:“还按原计划么?”

李勐道:“嗯。运输机90分钟后出发。”

陈烁被留下来,李勐吩咐他看着季语迟,然后准时把人带上运输机。李勐还有其他任务,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李勐道:“现在,我们去见一见客人。”

门外说话的声音变小了,又传来走远的脚步声。

季语迟佝着半身,侧躺在沙发上。他强打起精神,拿出终端,给傅碧仁发去通风报信的讯息。

他哭了很久,将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不甘与压抑彻底发泄出来。

这场鼓起全部勇气所策划的反抗,终究以失败告终。他选择出走,却还没有死心。他问了应该问的,也听到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与其自怜自哀,还不如尽早接受现实,别指望任何人同情自己。他松开手,终端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