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抿了抿苦涩的嘴巴，还是起身和柳酥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吃了点饭。

凌晨时分，慕震林辗转得知慕念和聂野的消息。

慕念的手机不知何时便被冲进了洪水之中，到达集中安置点后惊魂未定，才休息一会儿就参与到生活用品分发中，寻不到机会和慕震林通信，等得了空借来电话，电话却拨不出去了。

慕震林那边也是急得厉害，愣是辗转托了几人，才终于问到慕念和聂野的消息，得知慕念和聂野都相安无事的瞬间，慕震林才将七上八下的心放下，瘫坐在书房中沉下呼吸。

缓了半晌，他心静下来，拨通了秘书的电话，给望乡镇捐了一笔不小的款项用于救灾，同时联系朋友尽快往望乡镇输送一些所需物资。

慕念第二天一早才和慕震林联系上，通话断断续续，慕震林言辞间尽显担忧，耐心安抚慕念，慕念本就是强装坚强，一听到爸爸的安慰，情绪忽然崩溃，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大哭着说她好害怕，洪灾来临时她以为她立马就要被冲走，是聂野即使拽住了她，然后又哭着说聂野昨天带着救援人员上山找人，现在都来没有回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的声音听得慕震林一阵又一阵揪心。

她从小养尊处优，娇养惯了，经历这场凶狠的天灾，肯定是被吓坏了，而聂野此时又不在她身旁，昨夜她孤零零一个人待在陌生又危险的地方，心系深入深山中的人，简直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熬过漫漫长夜的。

慕震林一想到慕渊扔下慕念匆匆一人赶回了首都，留慕念一人面对这样大的变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安抚好慕念的情绪挂断电话后，他匆匆联系秘书叫来慕渊。

慕念挂断电话心情已然被爸爸的话安慰得平复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就忙跑去看那些一波又一波回来的救援人员中有没有聂野的身影。

一天一夜了，洪水并未冲上打谷场，可打谷场的上人大多一夜无眠，他们有的是不敢睡，有的是心中念着还未平安归来的人。

此时，细雨中，慕念和柳酥挨在一处，身旁还有一堆联系不上亲友的镇民们，和她们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归来的队伍。

队伍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的人盼到了心中所念之人，冲上去相拥流下热泪，有的人越等心中越是焦急绝望，连流下来的眼泪都是苦的。

正午，一直等不到人的慕念和柳酥结伴去到应急指挥车旁，询问了进山救援小组的情况，他们进山后，指挥车里的人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通信手段和他们取得联系，慕念和柳酥得到的消息是进山的小组已经找到了受困人员，现在定位系统显示他们都已经在返回的路上。

慕念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心终于有片刻的宁静。

然而她才刚和柳酥转身打算离开，应急指挥车里就传来一阵躁动，和她们讲述情况的救援人员立刻转回指挥车内，冷静处置突发情况。

从他们的交谈中，慕念得知救援小组在下山时偶遇山体滑坡，有三人不幸被掩埋。

慕念身躯颤抖，忽然间浑身发冷，一张小脸惨白，她茫然地看着几分钟后走下指挥车皱眉告知她们山中情况的救援人员，她听到那个人一张一合的嘴嘴巴里念出了聂野的名字，慕念耳朵里忽然间不断传来嗡鸣。

“十分钟前，聂野下山时在偶发的山体滑坡中冲过去推开刚救下的一个小女孩，不慎踩空滚落山崖，山体滑坡接踵而至，泥石冲刷而下，按照现场救援人员勘探，聂野确已被泥石掩埋。”

她腿一软，整个人跌下去，救援人员和柳酥扶住了她。

“慕小姐，我的队友是专业的救援团队，我相信他们会对突发情况应对自如，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在展开救援了。”

慕念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急道:“你保证他会没事？”

救援人员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现场传来的消息是，山中环境太过恶劣，随时还会有山体滑坡再发生，救援工作比以往增添不少难度，不能保证聂野和我的队友会不会有被二次掩埋的危险。”

慕念眼泪夺眶而出。

救援队安排了几辆挖土机上山，慕念执意跟去，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她等不了了，她必须自己去见他。

山间的寒冷令身体本就脆弱的慕念不住颤抖，即便身上已提前穿上了御寒的衣物，可进山越久，她牙关打架打得厉害。

聂野已在这样的寒冷之中呆了一天一夜，如今还被泥石掩埋，慕念心中惧怕，不知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往日两人亲密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慕念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就要缺上一块。

苦涩的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滚落，她微微仰头看向车窗外，黑云压山山欲催，唯有一道微弱的光将沉沉黑云劈开一个裂缝，固执地照向令人窒息的破碎世间。

慕念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却流着泪阖上眼祈祷，祈祷上天能看到她的虔诚，发善心把一个好端端的聂野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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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

“现在情况如何？”

一行人匆忙下车，慕念跟在一位救援人员身侧，望着前方被泥石掩埋的道路和上方山坡，忧心忡忡。

前方正在救援的人员面露难色，一人大声回道:“暂时只找到一个人，我们的一个队友和聂野已经被掩埋超过半个小时！现在已测不到生命体征，很可能已经……”

慕念顿了一下，毫无理智地冲上去，“很可能什么？你想胡说什么！”

她扯着嗓子吼着堵住了那人要出口的话，立马转过身歇斯底里地对和她一道上山的人道，“你们快点挖啊！还在等什么？我求求你们，救救聂野，他是为了和你们一起救人才上山的，你们不能让他出事！”

慕念从未这样狼狈过，向来端庄娇气的大小姐现在像个疯子一样在人前发疯，她哭着，不管不顾地踏进泥土堆积的地方，踩着碎石踉踉跄跄徒手刨土，她身上很快就脏了，娇嫩的手也被粗粝的裂石划破，指甲也出了血，脏污的泥水混着血水，从她指尖滚滚而下。

滑坡处，上方几乎已经形成断崖，大量的草木倒塌，被深深掩埋，慕念跪在泥石上，俯身奋力地想从里面刨出聂野的生路，她一遍又一遍呼喊着聂野的名字，仿佛只要她叫他，他就一定会回应她，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不断流逝，慕念的耳边始终只有挖土机的运作声响和救援人员一同呼喊着迈到土堆上刨土的声音，暴雨不曾停下，这泥石堆积得深得不见底。

“聂野，你不是要我等你吗？”

“我求求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碎掉的声音。

慕念哭求着，豆大的泪珠被雨水混杂，重重滴落进泥土之中。

她指尖阵阵刺痛，可心中的痛苦却更甚百倍，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聂野这一次能回到她身边，她可以什么都听聂野的。

她开始恐惧失去，她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来聂野早已静悄悄地在她心里扎稳了根。

“你们看！上方断裂处又有裂痕了！”一声洪亮的吼叫令在场的人身躯一震，皆齐刷刷地抬头望去，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令人胆寒。

带队的人冷静吼道:“加快救援速度！时刻注意头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