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给孟秋白当代理秘书的第一个富家女实习生,当了没一星期就被换掉那位,半年期满,公司不予续约,富家女就狂怒发飙了。
狂怒的原因并不是被开,而是她爸听说她这份工作又黄了,把她所有卡都停了,勒令其回家。
孟秋白用她的初衷是这姑娘富养出身,功利心不重,差不多就属于之前实习生分类的第三种。
见过世面不怯场不怕人,但没想到过分不怕人,好家伙居然胆大到趁着开会对执行总裁抛媚眼,人家明明白白戴着婚戒。
富家女其实人不坏,就是太喜欢谈恋爱,喜欢到他爸不敢把她送出国。然而就放在眼皮子底下,居然大学上到一半还意外怀孕了,毕业证愣是没拿到。
本来这位苦恼的父亲想,既然怀了干脆顺水推舟结婚吧,在家带孩子收收心,但尴尬的是,那一趴玩得太嗨,孩子的父亲确定不下来~
这怎么结,这谁敢娶。
本来在自家公司安排了工作,可这妹子专门吃窝边草,一年不到,自家公司被她一己之力搅得乌烟瘴气,办公室恋爱再谈下去,非把她爹的公司弄散架不可。
只好到处找关系打招呼,插进亲朋好友合作伙伴的公司好歹有份工,但是每次都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孟秋白断然不会留这样祸害在她的部门,好歹忍了半年,时间一到,忙不迭地扫地出门。
虽然部门提交人力的理由是,「违纪,无故迟到三次以上,工作能力不能达到部门要求,培训无效」,但富家女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她被赶走的主要原因是,孟总监身边的新晋可心儿小助理私下跟领导说她坏话,说她「上厕所从来不冲水,这人不行~」
这也行?李又明没绷住,笑了,“那你到底说没说过这话?”
填饱了肚子的周晓艳神色缓过来些,身上也暖了不少,但仍是气血两虚,
“我原话不是这个。那天孟老师让我去查她的考勤,我查完送进去的时候跟我闲聊了两句,问我对她有什么印象,我跟她又没接触过,我哪儿知道,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好像很不喜欢在单位上卫生间,每次都来去匆匆,来不及冲水,好几次都是我跟在她后面现冲完再用。就说了一嘴这个事,谁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麦子店集天地精华为一池的半露天旱厕给周晓艳带来的阴影太深重,她非常介意厕所脏。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无心快语成了别人泄愤的导火索,被人指着鼻子痛骂「狗仗人势」、「你给我刷厕所都不配」云云,真是太难堪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孟秋白的举动令小周十分寒心,她并没有出头替她主持公道,知道小周原话的只有她,她连一句替她辩解都没有,只是锁眉旁观,倒是及时叫了保安清场。
“我本将心向明月啊!”周晓艳将身子后仰,瘫在椅背上难掩失望。
想在职场上建立点信任,怎么这么难。
李又明不信她会这么窝囊,周晓艳可以忍让,但前提得有好处,绝不会一味地忍气吞声,
“然后呢,你怎么收拾得她?”
周晓艳皱皱鼻子,“我也不过是个实习生,还是个穷学生,我敢怎么着人家?”
扯。李又明似笑非笑地侧脸瞥她一眼,接着烤肥牛。他们俩吃饭几乎都是并排坐,说话不用喊,方便聊。
周晓艳不过就是当机立怼,
“狗都知道出去遛的时候才能大小便不能把家里弄脏,你一个大活人上厕所不冲水还挺自豪是么?说你怎么了,我就应该当面说你!另外动动你内膝盖好好想想,哪家公司管你冲不冲水,谁会拿这个当考核指标?!”
复盘整个过程,孟秋白让她去查考勤时,她就该有所警觉。她自认为跟孟老师逐渐相熟起来,说话可以随便些了,到底是有人听墙根,还是孟秋白自己传出去的?
吃差不多了,李又明拿起湿纸巾擦了擦手,端起大麦茶喝了一口,
“你还记得村口那棵大柳树吗,就是最高最老的那一棵?”放下茶杯,李又明拿过周晓艳的手,握在手心捏,
“天儿热的时候,咱们小时候最喜欢在那棵树荫下吃冰棍,可是一赶上刮风下雨,家里人就会提醒小孩离那棵树远点,小心被雷劈。”
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别忘了树大了必然招风。
孟秋白这棵大树保你实习一路绿灯,保你不再被其他同事胡乱摆布,可她要处理的棘手的事很多,你的等价交换就是她需要枪使的时候你就得变成一杆枪。
明摆着她就是要暴露富家女的本性,那一纸抽飞过来无异于隔空抽了企划部一个大耳光,休想再有回旋的余地。
顺便让小周知道隔墙有耳,居安思危。
“你知道吗,如果咱们真的分开,我最难过的是什么,”李又明转着她无名指上的素戒,低语,话题好像换了,又好像是在原地打转,
“嗯?”周晓艳转过脸去看他的眼,
“我会失去这世上我最敢信任,又最相信我的人。”
第0140章一四零小
名利场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信任,其具象表现更是时常伴着伤害。
得力助手得力助手,不是光好听,得利你先,那正反作用力有施压时你也得先。
狼烟四起的冷兵器时代,诡计养谋士,杀戮有死士,位高权重者手不沾血兵不血刃,主打一个坐姿优雅挥斥方遒,更何况现代没有硝烟的职场。
受点委屈怎么了,谁还没受过,上位者丝毫不会觉得不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削了你的一截东墙西边给你补上,不亏不欠不要自作多情。
难看难做的事情,你底下不来,我上头来?
平级间更不要提,需要时嬉笑讨好,用不着时翻脸无情是常态,在职尚且如此,何况你一个临时工。
次日,孟秋白早早就到了公司,从地下停车场上楼,正考虑要不要安抚一下自己的小实习生,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一楼,小周应声走进来,仍是那个不浓不淡,拿捏得当的笑容,“孟老师早。”
时候尚早,孟秋白问了问今天的主要日程,又聊了两句天气很冷早饭吃没吃等闲话,只在出电梯门之前,伸手拍了拍小周的肩。
周晓艳的肩头还热着,上面似还留有李又明拥抱的余温。昨天他跟她说起他最难过的事,细细想来,她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最初的照顾是出于偶然的怜悯,那么从她哥周晓刚发烧,她披星戴月地去敲他窗求助那次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一分分一寸寸的光阴,堆砌出了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他不会骗她,他总能让她转危为安,她对他的依赖一度令自己恐惧。
周晓艳忍住鼻酸,仰起脸问他,“那要是有一天必须分开呢?”
“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