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瞧我,”良芷置下银勺,“楚渊交好,以后四姐姐不就是渊国的王后了?四娘,这对公主来说,未尝不是就好事啊。”
说完意识到什么,斟酌了一会,方宽慰道,“四娘你先莫担心,你看二姐姐三姐姐,美夫都快塞满整个后院了,就算真有什么,四姐姐这才哪到哪。”
四夫人捂着心口,“你,我知道,我就是怕,怕是看上什么不得了的人。”见良芷一脸不解,连连叹气,“哎,真是羡慕阿芙你心性。”
可能是思及女儿远嫁,竟要淌下泪来,良芷赶紧温声安慰一番。
四夫人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是寻六公主说说话,得了些答案,心里也好受些,两人又寒暄的一阵,四夫人便说有些乏,要走了。
良芷送四夫人到殿外后又回去,舒落正在桌前收拾喝剩下的酸梅汤。良芷看了眼天色,这次是真的乏了,她偏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舒落抬眼,就瞄到良芷露出颈脖那块被虫叮过的皮肤,那儿虽抹了药,也还泛着红,良芷皮肤白,这红就刺眼得紧。
舒落一惊,放下碗碟上前掰过来看,又急又恼,“啊呀公主,你脖子这儿是怎么了?”
良芷摆摆手,“没事没事,虫子咬的,上过药了。”
舒落责备的情绪又上来了,“怎么胡乱上药啊,要不请医师过来看看!”
“不用这般麻烦吧。”
良芷回卧房,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罐给舒落,说你看,这药抹上去早就不疼了,只是看着肿了些,明日就好了。
舒落疑惑地接过来,旋开盖子,闻了闻,说这味道真好。
她又拿高些放在日光底头细细看,稀奇道:“这哪来的?闻着金贵,这模样也金贵,花纹倒不像咱们楚国的玩意儿。”
“姚咸给的。”良芷坐到红檀木的椅子上,随口答。
“嗯?”舒落奇了一声,一双眼睛眨巴两下,复又露出玩味的笑容,“公主嘴上还说没兴趣,怎么也跑到那质子的住处去?”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只是凑巧……”
良芷想解释,但不知道从何解释,是说她偷看了渊国的质子同他的婢女苟且,还是说她二姐姐求爱不的恼羞成怒,抑或是她偷听墙角被人抓个现行?
她噎了半天不说话,舒落眼里的笑意和玩味就更浓,良芷干脆扯开话头,忽然耍起赖来,“还不是因为关在这儿这么久了!我总要想法子出去不是?”
她伏在案上,小腿烦躁地蹬几下,“我烦,想出宫吃酒,逛街,看灯啊!”
“原是这样啊,公主,您瞧瞧这是何物?”
舒落忽然笑起来,拿出一枚物件,晃到良芷面前。
“呀!”
良芷眼睛一亮,蹦起来,抓过去,放在手心里看仔细,泛绿的玉牌上一朵兰皋栩栩如生,背面是大大的“芷”字,可不就是她的宫令吗!
原是王后对公主的作业很满意,也知晓她定时烦闷多时,特地命舒落将行令还给她。
良芷冲上去狠狠亲了舒落一口。
“爱死母后了!”
当晚,良芷便换上常服,将宫令别进腰带里。
她本想将发髻全部束到头顶作一身男装,抚上颈脖后那块虽然不刺痛仍凸起的皮肤,犹豫几番,将发散下来,拢了个简单的发式。
夜风过来,掀落了床头的画本,良芷捞起来,头一页画的是月下才子佳人,后一页便是佳人罗衫摇摇欲坠,良芷蓦地想起午前看到两张厮磨相贴的脸。
“是什么滋味呢……”
良芷对着铜镜,手落在唇瓣上,食指点了两下。
*
楚国虽不比以前强盛,王都仍是出了名的长治久安,良芷出宫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勾栏。
书她读得多,两情相悦她没试过,虽也尝过相思之苦,但她是公主呀。她想好了,无论如何,她要今日都要挑个小倌勾搭一下,最好是好看的那款,同他探讨下这书画里情爱一事是啥滋味。
入夜后,锣声迭迭,被锣鼓声吸引的巷子口围了一群人。
是有灯影戏,良芷驻足看了一会,虽然演得快结尾了,良芷也通过情节猜出前头演的是一对恩爱情侣被人横刀夺爱的戏码,唱腔时而激昂时而缠绵,将故事勾得有声有色。
结尾处情侣重归于好,恶霸将被绳之以法时,忽然有人高声啐了一口,“胡说八道!”
老板面露难色,“这位官人怎么能在撒泼呢?”
行人也指指点点,男子面不改色,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钱,放到老板手心,“你看看哈你们演的,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凭什么算人家横刀夺爱啊!还有,我付了钱的,怎么,不许我评说吗?”
“这……”
那人醉醺醺就要走了,良芷失笑,她没想到此处能恰巧碰上自己的亲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个地方。
进了暖春阁,甫一进门,掌柜就迎上来,特别识趣,问:“贵人是要赏女色呢,还是男色?”
良芷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先掏了一颗金豆子打发他,“我先看看。”
落座不久,一双手从后搭在她肩上,良芷抬眼:“堂兄。”
楚高成举杯靠近,朗朗笑开,“我道方才是何人跟着我,原来是阿芙啊,来来来!”说着挤到她一旁的位置上。
良芷心想我才没跟着你呢,
但毕竟是熟人,楚高成是她四叔武平君的大儿子,世袭了爵位,现正担任宫中廷尉。都说三岁一代沟,他们差了三个沟,按理来说是聊不来的。
但是,楚高成又是众多堂兄弟中对她最好的,三年前他娶妻又闹离婚,还是良芷暗中劝楚王才得以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