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1)

“不会!”

韶音答得斩钉截铁,“阿父这个主意,存之一定不会同意!”

自冠带渡江以来,大晋沿袭孙吴旧规,置朝廷于下游扬州,限江自保;寄荆州为外阃,在上游阻挡胡兵。

久而久之,荆州地广兵强,内府充实,足与扬州相抗,因此历次内乱无不启自荆州。

可即便如此,荆州也不能说分就分。

荆州弱则国祚危,荆州强则社稷乱,二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能听任荆州自成国度。

韶音相信,李勖绝不会为了眼前之利放弃长久之安。

谢太傅心里默默一叹。

爱女脸上一派明媚,两只大眼神采奕奕,懂得天下大事,却不懂得忖度人心。

这么多年过去,荆扬对抗几乎成为死结,唯一能够缓解的办法就是人事任命。

要么联姻,要么以宗室出镇,这也只能济得一时,久之必乱。

李勖的亲信之中没有一个是他的血亲,既无宗室,那就只好联姻。

可谢太傅不想教他联姻,于是便想到了一个法子:将荆州一分为三,彼此牵制,永绝后患。

何威旧部虽心向何冲,可若是能从一郡太守跃为一州刺史,又有几人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因此,分荆州之计实为上策,可行。

谢太傅的案头还放着一封荆州来信,李勖对他拟定的朝官人选不置可否,只说要朝廷继续留在会稽,建康事暂委六郎,回京之日容后再议。

“你看看吧!”

谢太傅将信递到韶音面前,看着爱女微蹙的秀眉,忍着没将近日的流言说出口。

李勖滞留荆州,不光是何冲不安,谢太傅心里也不安生。

“哼!他有功夫给您寄信,却没功夫理会我,我生气了!”

她生气的理由竟然是这个,谢太傅听得直摇头,这孩子对别人机灵古怪,对上李勖就成了实心眼,自己怀有身孕,郎君息战后却迁延不归,她竟一点都没有多想!

“阿父为何这般看着我”

她还好意思问。

谢太傅烦乱地挥了挥麈尾,“为父不想再看见你了,快回去养胎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您私底下做的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教孟晖做了什么,我现在全都知道了!我也并非是感情用事的糊涂虫,您与舅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要隐瞒于我”

果然,黑锅还是扣到了自己身上,谢太傅气得七窍生烟,她还不是感情用事的糊涂虫,难道李勖是

“你快些走吧!”

老父亲这会儿不想再听爱女说半个字了,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还是又嘱咐了一句,“你那师父已四年未见,人心易变,自己多留意些,莫要交浅言深!”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人又回来了。

“还有何事”

谢太傅埋首文牍,懒怠理会。

“为何不能迁都到荆州去呢”

韶音为这个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的绝妙主意击节赞叹,夺过老父手中的羊毫,双眸亮晶晶地望过去,殷殷盼一句夸奖。

谢太傅哑然失笑,“荆州兵冲之地,如何能做国都若是胡人打过来,连一个缓冲之地都没有国家岂不一战而亡”

“那不正好没了缓冲之地,正好发愤图强,一鼓作气打过江去,收复中原失地,一统天下!”

这又是只有年轻人才有的激进心态,谢太傅一把抢回毛笔,摇头道:“小儿说的容易,你以为打仗是儿戏豪言谁都会说,有几人能够做到”

“……别人或许不能,存之一定可以!”

“那也不行”,谢太傅拉长了声音,不想再答对女儿的异想天开,敷衍道:“岂不闻’黄旗紫盖,运在东南‘建康有龙气,我儿不懂。”

“什么龙气龟缩江左,龟气罢了!”

韶音这回真的生气了,走得步摇铮铮、环佩铿锵,徒留谢太傅一人哭笑不得。

……

“勖兄谨启”,提笔落墨,雪白的绢帛上已印下四个矫逸小字,韶音要将迁都之计说与李勖,料他必会懂得自己的心意。

“秦据咸阳,汉都长安,无一不是用兵之地,财赋只在其次。荆州虽是兵冲之地,可土阔千里外带江汉,内阻山陵,又有江陵、武昌诸多雄郡,岂无一处可以安都阿兄细思之。”

正事叙罢,韶音咬了半晌笔杆,又写道:

“李二实丑,我甚是不喜。凝光师父日前到府,备说前事,果然如兄所言,彼武非舞,思及从前困扰苦闷,诚可笑也。故人重逢本是喜事,不知为何,总觉隐约不安,阿父诫我谨慎,兄意如何近日流言纷扰,谓兄或有两意,虽半字不信,心中气闷酸楚郁郁难消,为之奈何”

阿筠将信函封好,交由专人送出,不多时,孟晖入府求见,送上一封李勖的亲笔信,另有几只几尺见方的大竹箱。

韶音有点呆,不知道那些箱子里会不会再开出一个李三来,阿雀笑着提醒:“小娘子快看信呀!”

侍女们都避到外间去,韶音一个人,在午后柔和的光线里展开他的家书。

“纨妹善毋恙:

近日饮食可香行动可还便利身上可有不适夜间能否安枕气候虽暖,不可恶卧厌被,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