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把剑放到一边，手面贴上石块，双腿后抵，身体前倾，使出浑身力气向前推。少年的臂膀上，魔力凝集，血气上涌，筋肉暴涨出好看的弧度。“啊”亚瑟咬紧牙关，一滴汗从金色的发根流落到眉梢，石块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随着少年身体的持续发力，石块从凹陷的地面被推起，里面真的有个洞窟！

“呼呼”额头都是黄豆大小的少年汗水，干净晶莹。亚瑟喘了口气，撩起衣服擦了擦，“亚、亚历克斯，乌鸦在里面吗？”

＜里面很深，感应不到。＞

“多半不在吧，如果他进去的话，这洞口是怎么堵上的？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就算有，也犯不着堵死自己的出路啊。除非岛上还有其他人？”亚瑟想了会儿，又甩甩头，“可人去哪儿了呢？他击败了水怪的分身后，应该回头找我们才对。”

洞口很宽，直通地下，仿佛墓穴的盗洞，亚瑟探了探脑袋，里面黑簌簌的，没有一点光亮。“亚瑟，我们下去看看吧，我隐约觉得里面有什么骚动。”亚历克斯直接现出了修长的人形，蹲在亚瑟身后说道。

“好。”亚瑟点点头，拉起亚历克斯的手，两人同步跳入洞中。

……

（三）

两人往下落了几米才着地，里面并不宽敞，只有一条小道通向洞穴的深处。亚瑟抬头望着洞口，这种感觉，好像坐在井里观天一样。洞窟很阴冷，如溶洞般偶尔有水珠滴落，滴答的水声在耳边被放大了好几倍。

“珊瑚怪？”洞穴的角落里躺着几只珊瑚怪，亚瑟走上前，它们也完全没有反应。“已经死了吗？”珊瑚怪虽然诞生起就是死灵，但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也依然会有它们的死亡方式。

“亚瑟。”天使把亚瑟的手放到胸前，这似乎是他的一种安慰方式。亚历克斯是裸着上半身的，全身只穿了条薄薄的白色睡裤，光着脚，但走在泥地也不会弄脏。手贴在天使滑滑硬硬的胸肌上，很舒服。

“我没事。我们往里走走看。”两人继续牵着手往洞穴深处行进。越往里，光线越暗，唯一的亮光来自于亚历克斯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很亮很亮的金黄，瞳孔类似猫或者狼这样的夜行生物，但要温柔得多，看起来很固态，像是岩浆浇灌出来的金色琥珀。

“谢谢你，亚历克斯。”

“亚瑟谢我做什么？”

“有你在身边，我的勇气大了很多。”亚瑟轻声说。亚历克斯默默地把牵手变成十指相扣：“在亚瑟身边，我很开心。”话音刚落，亚瑟的视线忽的模糊，脑海出现了两幅画面。他看向亚历克斯，在金瞳的光芒下，他同时看到了亚历克斯和自己的脸！“这是……视线共享了吗？！”

“嗯，”亚历克斯停下脚步，抱住亚瑟，“亚瑟和我的感情变深了呢！”亚瑟还没来得及惊讶，洞窟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有什么东西正从洞穴底部冲出来。

“不好，快走！”天使的怀抱没有松，直接展翅，往洞口处飞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恍惚下，亚瑟就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洞穴，被亚历克斯抱在怀里，悬停在近地的半空中。不消一会儿，他就有了答案。

是眼睛，很多很多的眼睛。从洞口处汹涌喷出，越喷越多，一个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疯狂地朝外边蠕动。它们像一条条嵌着死人眼睛的蠕虫，成千上百，密密麻麻。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恐怕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亚瑟也感到一阵眩晕恶心，胃里泛酸，简直要吐出来了。它们一开始像寻找食物一样，盲目地乱窜，在发现了亚瑟二人之后，几百只眼睛同时停止了蠕动，然后直冲冲地朝这边爬来！

亚历克斯扇动翅膀，抱着亚瑟往海岸线处飞。呼呼的风打在后背，越过亚历克斯的肩头，亚瑟可以看到那些眼睛，它们的爬得很快，竟然能跟上天使的飞行速度。弹跳力也很高，这种近地飞行的高度，难保不会被这些虫子般的眼睛吸附到身上。

实在不行就往更高处飞，亚瑟刚想对亚历克斯这么说，天使却突然停了下来，把亚瑟放到地面上。

亚瑟：？？？

白光闪过，胸前多了根羽毛。＜有人来了。＞亚历克斯在亚瑟的胸上写道。

第19章 | 第11章 舌头

（一）

谁来了？

亚瑟愣神了片刻，就立刻向前狂奔了起来，步子大到他怀疑自己的裤子要被撕破，他没有往后看，但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声音表明，后面的眼睛还在穷追不舍。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前方是一个乱石堆成的急坡，亚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前一脚后，健步滑了下去。他一手维持重心平衡，另一手握着剑，剑鞘浅插入石堆，作为下行的摩擦缓冲。“哐当”地一声，金发少年带着一堆碎石，面朝下摔在了地上。好在下面已经是泥地了，他大喘着气，一手支起身体，眼底是一双精致的黑色长筒皮靴。

“亚瑟？”

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指细长，戴着手套，黑色半透明，很薄，隐隐能看见肉色。手套只遮住了指节和掌心部分，把骨节分明而白皙的掌背露了出来。亚瑟握住这只手，站了起来。

“巴利？”

身前是一位魁梧的骑士，亚瑟认了出来，他也在伊德里安麾下。骑士铠甲通体漆黑，仿佛夜的化身，他身材高挑，腿特别长。他的发色也是黑的，浓密蓬松，是那种精练的纯黑，刘海遮眉。厚实的发盖，塌塌又顺滑；细致的头发，丝丝缕缕，清爽得好似刚洗过，风一吹每一根都在动。清晨的金色阳光照在黑衣轮廓上，浮起一层浅浅的光晕，像金子一样。巴利一手扶住亚瑟，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小臂长的短剑，明亮异常的眼神带着询问看向少年。

“亚瑟，你怎么在这里？这是”

背后的骚动代替亚瑟回答了他的疑问。一堆眼睛从坡顶蜂拥而下，泥石流般地冲来。骑士把亚瑟挡在身后，拔出他的短剑，剑身是黑底的，配有剑纹。剑纹从剑柄开始，延展出两条直线不断反向对折，组合成一个个的菱形，在骑士的魔力灌输下，发出耀眼的金色。

“小心”亚瑟刚要提醒，骑士已经挥着剑，冲进了眼睛堆里！

事实证明，担心是多余的。骑士一击斩到迎面而来的一只眼睛上，金属般刚硬的外壳如瓜果般被破开，眼睛发出“叽”的一声哀鸣，从中间裂开成，碎成两段掉到地上，彻底失去生机。然而更多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骑士不紧不慢，似静实动，俯身作出一个伏击的姿势，而后突然暴起，往一个方向突围，沿途的眼睛都被一斩而落。随后的战斗更是快到眼睛都要跟不上了，骑士宛如丛林里的豹子，矫健的黑色身影，舞出金色的剑风，灵巧地出剑，躲避，斩杀，几分钟内，数百只眼睛成片成片地被扫荡掉。

噌的一声，男人定格出一个帅气的斩击动作，最后一只眼睛也被斩杀，落地。“没受伤吧？”金纹的剑收入剑鞘中，巴利直起身体，来到亚瑟面前。

……

“所以，你是来探查迷雾情况的？”亚瑟和骑士并肩沿着回路走，他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对”，骑士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微微垂着眉眼，也不直视亚瑟，一副内向腼腆的样子，“奥恩带队去找队长汇合了，派我来四周探查。”巴利也是刚刚上岛，战斗编队行进得比较远，来到这个迷雾边界自然也比亚瑟等人晚。这样一来，巴利并不是堵死洞口的人，乌鸦进洞里的可能性就更小了，那么人去哪儿了呢？亚瑟把在岛上遇到的异象，以及他们的行动，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骑士。“消失的珊瑚群？会分身的水怪？还有成堆的眼睛？”

“嗯，我和乌鸦这边的水怪都是分身，也许霍尔斯那边会有收获。眼睛堆是从洞窟里冒出来的，里面还有一些死去的珊瑚。我们到了，就是这里！”亚瑟指着不远处，“我还没来得及”

“嘘”巴利示意。亚瑟立马安静下来，他听到了，洞里有声音传来！难道又有怪物爬上来？！两人悄然接近洞口。亚瑟注意到，一路上骑士的剑都没有挎在腰上，而是一直抱在手里。两人伏在洞边，洞口传来的动静越来越近了！亚瑟屏住呼吸，骑士在剑柄上的手握紧，轻轻地，不发出声音地拔出一小截。一个黑影从洞窟窜了出来！骑士恰到好处地拔剑！“别”亚瑟大声喊出来，同时握住骑士的手，在骑士的诧异中，把剑重新摁了回去！

“自己人！自己人！”亚瑟惊出了一声冷汗。就在刚刚，亚历克斯给他发出提醒，洞里的人就是乌鸦，他才赶忙止住了乌龙事件。“自、自己人啊……”巴利的声音不知怎么结巴了起来，还偷偷地往下瞟。亚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剑柄上两人叠在一起的手。亚瑟视线又望向骑士，发现他的脸微红，很羞涩的样子。亚瑟赶忙把手松开，轻咳一声别过脸。

“快……走……”

亚瑟转头，却瞥见乌鸦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亚瑟上前，跪在他身边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无论怎么喊，对方都没有动静。亚瑟一手把他从地上捞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腿上。从宽大的黑袍里，亚瑟找出他的手，小小的，体温像死人一样冰冷！亚瑟吓了一跳，掀开了漆黑的乌鸦面具，入眼的是一个白发少年。他的皮肤不是水润的白肤，而是病态的苍白，身体单薄虚弱，如同竹叶般窄窄的薄薄的，似乎连阳光都能把他融化掉。他痛苦地呻吟一声，侧过脸，身体挣扎着像是在受刑一样。

“他……是在害怕阳光吗？”巴利也凑上前来，犹豫地说。拿掉面具之前，少年还没有动静。之后就往亚瑟的影子里缩，确实像是在躲避阳光。亚瑟把乌鸦面具重新给他戴上，少年的挣扎真的停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但还是没有苏醒。

“他在洞里遇到袭击了吗？”

“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咱们去找霍尔斯，离开这座岛。”

“好。”巴利附和道。

（二）

湖边。

“你是说，那些眼睛是寄生物，”霍尔斯说，“附着在其他生物体表，就可以连接神经，从而操控那个生物？不过以你的水系魔法造诣，即便寄生在一些海兽身上，它们也不是你的对手吧？刚才凭依着这么一个小湖，都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到了海里，肯定更加如鱼得水吧。就算打不过，在海里逃跑总该比爬到上岸好？”

小美男鱼布兰丁回答道：“你哪里和我打得有来有回了，明明是在被我吊打！屁股都被我打红了！”说完又悄悄往骑士的大屁股上瞟。霍尔斯倒是不介意，反而厚着脸皮说：“我这是用计钓鱼！就算真的动手，我也能拿下你，只是到水里去抓一条滑不溜秋的鱼，终归还麻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