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有些失望,但他知道无法强求,也没有再说什么。

邝露却道:“殿下如果喜欢,也并非无法可想。只是殿下要答应邝露,不要随意的看人的梦境,即便看了也勿要随便宣之于众,好吗?”

棠樾道:“好吧,我只看母神。如果他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我就要在心里笑话他,谁叫他欺负我,哼哼。”

邝露无奈道:“殿下,天后陛下不会欺负你的。陛下这些年性子同以前大不一样了,但他依旧是个很好的人。”

棠樾不服道:“你跟他又不熟,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

“我虽然对天后陛下的了解不如陛下多,但我知道天帝陛下是个很好的人……”

“父帝是个好人,也不代表母神就好了啊。”

邝露温然道:“殿下,我相信一个人如果肯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很好的人,那么他自己也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棠樾嘴上嗯嗯,心里却依旧半信半疑,在他眼中,旭凤冷着一张脸对谁都爱答不理,他一定只爱他自己,但是当时他急于得到这个好玩的能力,也没如何辩驳。

后来邝露就将一道光影打入了他的脑海中,从那以后,只要在脑海中找到那片残缺的梦境,他就能借此与邝露在千里之外对话,也能用那部分真身看到旁人的梦境。

过了两天他见到他爹,又老话重提,两眼泪汪汪地问了一句能不能不嫁人。

润玉就一脸懵比,问他嫁什么人?

一个时辰后,天帝沉着个脸拉着他进了栖梧宫,对天后道:“旭儿,这回你过分了。”

旭凤瞥了棠樾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有什么过分的?本座对他可比母神对你厚道多了,他一个公的和小丫头似的,一骗就信一吓就哭,怎么怪起我来了?”

润玉叹道:“纵使棠樾进境不显,你也不能总这样捉弄他,开这种玩笑。我们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你就不能对他视如己出……”

“他若是我生的,我就不逗他玩,不捉弄他了么?”

一阵沉默。

旭凤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漠然道:“兄长,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现在连玩笑也开不得了,那你天天让他来我眼前晃什么?恶心我么?”

他蓦地站起来,向前一步,近距离逼视着天帝:“还是说兄长做贼心虚,在他的出身上瞒了我什么?让我对他和亲儿子一样……你怎么不想想,能一样吗?”

天帝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难得偃旗息鼓地一甩袖走了,走的时候居然忘了把亲儿子也带上,留下引发帝后小吵的罪魁祸首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旭凤好像已经石化了,站在那一动不动,半晌才颓然往后一倒,摔进了椅子里。

天后倒是没为难他,但也没打发他回去,没和他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就像屋里没他这人似的。

他自己从那瘫了一会,哆嗦着手在腰间摸索到那壶酒。刚开始还是自斟自饮,后来可能是上头了,咕嘟咕嘟把大半瓶一口闷了进去,就剩了一点瓶底在他手中晃荡,看得棠樾呆若木鸡。

他寻思着从这罚站一晚上也不是个事,于是壮起胆子和旭凤搭讪道:“母神,您在喝……喝什么啊?”

旭凤两眼迷离地瞥了他一眼,歪着头手伸出去,晃了晃酒壶:“好东西。”

他“嘿嘿”笑着,好像个躺在垃圾堆里像过路妇人吹口哨的疯子。棠樾有些害怕,站在原地怯怯道:“母神……”

旭凤却已经闭上了双目,好像睡着一样,手还伸在那。

棠樾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走了过去,从旭凤手中接过那壶酒,往小嘴里倒了一小口,结果舌尖刚一碰到那邪恶的不可名状的不明液体,就叫了一声,一口喷了出来。

旭凤闭着眼听到了声音,奸计得逞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抹了一把眼睛。

棠樾吐着舌头,眼泪差点流下来,干咳道:“母神,咳,你为什么喝……喝这么苦的酒啊?”

天后难得慷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棠樾把酒壶放在一边,发现他不想找自己麻烦,于是就不计前嫌地爬到他腿上,甚至还老实让他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因为喝了它,我就会快乐。”

“……这壶酒这么苦,喝了怎么会快乐啊?”

旭凤拍了一下他脑瓜,然后把他从身上拎了下去,含泪笑道:“你还小,不懂事……等你大了就明白,这壶酒不是世界上最苦的东西。”

*

就在棠樾把粟老那套书翻了大半的时候,他旁边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棠樾头也不抬道:“令堂让我看好你,别把你放出来,小神不敢不从自己躺回去还是让小神把你打晕,二选一。”

刚睁开眼的风息:“……”

“不是,”风息捂着后颈哀叹道,“小老弟,你怎么和我娘达成共识了?这是什么最新的囚禁强制爱……”

棠樾打断他的牢骚:“神厄姑娘让我一看到你醒了就叫她。”

风息眼见他手指鬼画符两下,一条细小的金龙虚影就从他指尖流出,很快就在空中隐没。

“小姐姐要把我救出去?”

“我想神厄姑娘没有这个意思,她应该也不想和令堂对上。”

风息呆呆半晌,忽然没头没尾道:“我从没发现她是这么……极端的人。我娘以前就是自闭了点,住在谷中不爱出去,但是对我很好,我要做什么也总顺着我,从没抬出“娘亲”的名头压过人,完全不像是一分钟看不到我人影就要十二道金牌连环召唤的娘……这么多年了,我居然都没有发现过……”

他捂着脑袋道:“当时我还从那跟神厄炫耀,说着就在手上划了一道,后来你醒了就又跟你炫耀一遍。其实还挺疼的,只不过仗着一会就没事了,所以随便划。可如果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伤如果都是她再替我,她得……”

她得多疼啊。

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甚至都不敢想他几乎记事起就发现了自己的神异之处,甚至好一段时间以为龙都是这样的。但其实神兽虽然有着远胜凡人的自愈功能,却也远远没有到他这个程度,比如棠樾眼下就还有些肺疼。

他仗着自己自愈极快,在外遇到机会就要见义勇为一番,尤其爱猎杀凶险的魔兽,喜好以命搏命的打法。

现在想想……现在简直想都不敢想。

棠樾合上书,安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这些并非是你的错。据我多年辨人的经验来看,你娘和我父帝是一种人,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绝不是你的智商能够拆穿的。比如方才那段“你爹”的话就是她现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