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一脸茫然。显然野龙是不用读经史子集的,他正羡慕不已,就听风息问他:“小老弟多大啦?有没有媳妇啊?”
棠樾不习惯他这直白的问法,摸了摸鼻子道:“来年加冠。”
风息差点站起来,猛的一抚掌,诧异道:“这不就巧了吗小老弟?我和你一样大啊?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棠樾和这人聊了几句,只觉得其油嘴滑舌,好不靠谱,鬼知道他多少岁,因此只是淡淡道:“不知道。我是收养的。”
风息哦了一声,又坐回来,还凑得离他更近了些:“那媳妇呢?”
“未曾纳妃。”
风息:“???小老弟你是哪的人啊?怎么还纳妃?说起这个来我就想到咱天帝也不纳妃,厚道人啊。”
棠樾本想实话实说,听他这般口无遮拦,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是东海龙王的旁系三代孙。”
风息啧啧道:“你们当官的龙就是不一样。说起来小老弟,我有个事儿一直想问问你们体制内的龙……听说你们天帝的儿子是天后和别的女人生的,结果被你们天帝发现了这私生子,他怕人知道自己银龙变青龙,只好忍气吞声认下了,就说是收养的……真事吗?”
棠樾:“……假的。天帝天后无子,天帝为防后继无人,收养了一条无父无母的小龙为子。坊间谣传,不可轻信。”
风息想了想道:“也是,他要是没儿子,也没旁人继承了,毕竟就那么一个兄弟还给他娶了。不过我听说天后当时还是魔尊,他跟一个白龙乱搞的时候被咱陛下捉奸在床,然后那白龙女肚子就大了……算算那小崽子的年纪,可不就是那会造出来的吗?”
棠樾开始揉太阳穴。
风息继续道:“听说那孩子真惨,后娘不待见。天后记恨当年天帝拿他母亲作胁,逼他当了天后,连带着看孩子也不顺眼,每天对他连打带骂,三日一小锤,五日一大锤……”
棠樾本不想说话了,闻言又没忍住:“你不是说天后是大殿下的亲生父亲吗?怎么又成后娘了?”
风息一摊手:“又不是我说的,都是我出去玩的时候从山神土地那听来的……这些事还有神不知道吗?”
他一字一句间都带着瓜的脆响,入口生津,回味无穷。棠樾咬牙道:“哦,是吗!”
他默背了三遍他爹卧房里挂的那幅大字“他人气我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只觉心态平静了不少,遂盘膝而坐,缓缓闭上眼,把风息那张口沫横飞的脸从脑中挤出去,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风息自顾从那讲:“咱这天后爷爷真不行,当时天帝举义时都没想找他麻烦,结果他自己过去捣乱,还被魔族的内鬼给捅了,害得天帝用禁术把他救回来。救回来把他藏在魔界,想等肃清内鬼就把他接回来,结果他自己还跑出去当魔尊,最后还是辞了魔尊当上天后了,你说这通折腾……哎小老弟你在听吗?”
风息身子往前谈,用力戳了棠樾一下,发现他已经神游太虚,泄气地躺到地上,“我说得这八卦难道不好听么?”
棠樾的意识在无垠黑暗中延伸,召唤着另一个意识,渐渐地连上了千万里之外另一个人的思维。
棠樾对着那团朦胧的意识开口道:“邝露姐姐。”
邝露回道:殿下的事情可进行的顺利?
棠樾道:“不太顺利,此处的女娲传人似乎有异,不仅不肯应邀入天庭议事,还将我囚在一处地牢里,我无法脱身。那女子名神厄,法力高强,强横之极,寻常天将恐应付不来,请母神亲自出手相助。”
邝露回:天后陛下就在我旁边,我替你问一句。
棠樾:“???多谢……”
他还没想明白天后为什么会和邝露在一块,邝露就传来了音讯:陛下说他现在正忙,无暇他顾,让你父帝去。
棠樾着实想不出他母神在“忙”什么,他自从当上天后以来就没管过事。他没忍住道:“我母神在忙什么?”
邝露:忙着与黄河女神,燎原君还有我搓麻将。
她语气中万般无奈,想必此时已是黑夜,上元仙子作为夜神继承了前任的优良作风,一向恪尽职守从不翘班。然而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何况君只是要臣陪着打麻将,天后逼她陪玩,她也不得不去。
棠樾也没指望他这后娘会管他死活。他很小就明白了这一点,棠樾道:“既然母神不肯出手,那只好劳烦我父帝亲至女娲谷了,麻烦你通报他一声。”
邝露:明白,请殿下放心。
棠樾犹豫了很久,才低落道:“是我没用,给父帝添麻烦。”
邝露:殿下年纪还轻,修行之道才刚刚开始,不必妄自菲薄。
棠樾掐断了这股联系。他怔忡半晌,思绪纷杂,一会在心里骂他后妈,一会在心里想他没见过面的亲妈,想着妈渐渐睡了过去。
他小的时候,六界不服他爹管的人很多,想浑水摸鱼的不法之徒也多,就有那么一次他被一群人抓走,谁抓的他也忘了,反正那群人趁他跑到凡间浪的时候把他抓走了。那伙子人不仅抓他,还打他,打得他嗷嗷叫,打了半天凤凰才施施然走出来,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把那些人拍飞,然后道:“差不多行了,打死了我怎么跟陛下交差?”
那为首的魔头倒退两步,吐出一颗碎牙来,新的牙齿又春笋般从他口中冒出来。他低头抹了抹嘴,大笑道:“这孩子果然是天帝偷情生的!”
凤凰凉凉道:“不,是我和那个白龙女生的。”
那魔头道:“这些话只有被润玉洗了脑的人信,咱们可不听他放屁。天后陛下,我劝你你最好别护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什么人。”
凤凰抬起手,琉璃净火在他掌中渐渐成型。他笑了一下:“下次挑个我不在的时候再捉这孩子吧,随你们要打要杀,兄长也怪罪不到我头上。”
那魔头哪里敢撄其锋,连滚带爬就走了。
凤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伸出手,在棠樾脸上轻轻拂过,那些青肿的伤痕即刻随着他的抚摸消失了。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牵过棠樾的手,想带他回去时,他却拼命挣脱了。
凤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本事没有,脾气不小。”
他以强硬的姿态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任棠樾在他爪下翻腾挣扎,冷笑道:“什么时候你不给我添麻烦了,再硬气给我看吧。”
棠樾醒了过来,闭着眼睛,生怕地窖里另一个人看见他掉眼泪,他在黑暗中擦了一把眼睛。
他能感受到凤凰的气息,他知道他后妈跟了他们一路,他后妈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他。
而且就这么放任绑架天帝独子的元凶跑了,如果他身上带了钱,说不准他还会给那伙人点辛苦费。
他后妈明明也对他好过的,他第一次见到凤凰那天,它虽然不愿,却还是用翅膀将小小的金龙盖在了温暖柔软的绒羽下。
棠樾决定不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正如他后妈时常教育他的,没用的人不该要求太多。他的眼泪已经干了,于是他放心睁开眼,结果方才醒过来,这一睁眼吓得他差点飞到天顶上:“你在做什么?”
地上一条卷成一圈一圈的银龙正像一只土狗一样卖力刨地,地上已经被它刨出个三尺深的洞来,银龙脑袋伸进洞里,正拼命挖土。由于地窖太小,龙身太大,棠樾发现自己已经被拱到了墙角,整个地窖就塞满了一条几乎被挤成方形的龙。
风息听他发问,把脑袋从洞中拔出来,龙首变成人头,兴奋道:“小老弟,我发现这墙虽然法攻没有用,物理技术还是可以造成少量伤害的!就是土硬了点。你不也是龙吗,来来变出真身,我们一起挖,一会就挖出去了!”说罢还艰难地挪了挪尾巴,腾出四分之一条龙的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