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丫丫?”
沈州认识她,是五楼的小姑娘,爱笑,爱扎个羊角辫。
小姑娘看起来局促不安,捏着怀里的小熊道:“我想找另外一个哥哥。”
沈州微微俯下身道:“怎么了?”
“妈妈让我过来道歉。”
“道歉?”沈州有些不解。
小姑娘撅着个嘴,明显是有些难过说:“妈妈说我不应该说别人是坏人,木马不是丫丫一个人的,哥哥也可以坐,而且那个时候哥哥的背后还流血了,我应该有礼貌的。”
沈州慢慢地蹲了下来,尽量和小姑娘保持平视,“没关系,丫丫已经很有礼貌了,那个哥哥去医院看病了,可以和我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送曲年去医院吊了几瓶药水之后,曲年也短暂地醒了一段时间,沈州尝试着问过一次,床上的人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小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毕竟有限,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沈州也只了解到了曲年到楼下时的状况。
说完后,小姑娘把手里的娃娃递过去,说:“这是道歉礼物。”
沈州接过来,准备送小姑娘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对方眨着眼睛一脸认真地问他:“那个哥哥这么大了也会想坐木马吗?”
沈州顿了一下道:“会。”
“可是木马不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吗?”
沈州摸了摸她的头道:“哥哥也是小孩子。”
“怎么会呢,”小姑娘疑惑道:“哥哥已经很高了呀?”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长大的标志就是显而易见的身高,门框上的划痕是成长的唯一见证。可对成年人来说,真正的长大是从划痕停止的那一刻开始的。
沈州想了想道:“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丫丫,无论你长多大都会是她的小孩呢?”
羊角辫点了点头,她妈妈确实说过,自己躺在她怀里的时候,妈妈会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软声道:“丫丫永远是妈妈的宝贝,长多大都是妈妈的孩子。”
“那就对了。”沈州的眼睛里蕴藏着点点细碎的光,继续道:“无论你长多高都会是妈妈的孩子,同样,哥哥长多高也会是别人的孩子。”
两个人边走边说,不过一两层楼的距离,眼看着就快到了,沈州最后温和道:“所以以后遇见类似的情况,木马可以让让哥哥吗?丫丫快上大班了,是个大孩子了。”
夸奖的话让小姑娘高兴地挺了挺胸脯,一口就答应了。
把小姑娘送回去后,沈州回去拿了衣服,下楼看见门口的木马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不自觉地走上前。
小区的游乐设施存在的时间已久,木马已经有些旧了,上面的花纹被岁月或者人为磨损,最后只剩下丑陋的原身,晃来晃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沈州的手慢慢地抚摸了上去,过了会才离开。
到了医院之后曲年已经醒了,正盯着窗外发呆,沈州把衣服递过去的时候他才迟钝地转过头说:“还要待好几天吗?”
曲年的背后有大面积的淤青、擦伤,还有尖锐物品划出的伤痕,肋骨轻微的骨折,医生说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又待了几天,沈州终于接曲年回了家。
他每天尽量早点回家照顾曲年,可不知怎么,曲年回来后一直低烧不断。
因为不是高烧去了医院也只能物理降温,开的药吃了没有用反而会伤身,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
发烧让曲年的食欲也不太好,吃东西总是容易吐,经常吃半碗全吐完了,伏在床边脸色苍白,才几天就瘦了不少。
去医院看了胃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整天带着曲年去医院,每天上下楼,楼道里的楼梯有多少节沈州都数得清清楚楚。
曲年低烧的第三天沈州刚下班回来就被二楼的李阿姨叫住了。
这些天他们两个人上上下下,多少都有点引人注意,李阿姨也是好心道:“小曲一直低烧怕不是被魇住了哦,要不要给他招魂试试看?”
“魇住?”毫无科学依据的一句话,往日沈州应该会客气道谢然后说不用了,可现在不知道是他工作了一天大脑开始运转缓慢,还是他病急乱投医了,往日里被称为“封建迷信”的法子居然真的让沈州开始心动。
他缓缓道:“那该怎么办呢?”
“曲年已经低烧了好几天了。”
李阿姨也有些心疼这两个和她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就让沈州拿一个碗去小区三十个不同姓的家里要点米回来给曲年熬粥喝,她自己则回家拿了一副碗筷说要为曲年“招魂。”
临走的时候她还问道:“小曲有小名吗?”
农村里为了孩子好养活,一般都会起一个土土的小名,这样好养活,“招魂”叫小名也更容易招回来。
等李阿姨来的这段时间沈州走进卧室,坐到了曲年的床边。
几天断断续续的低烧让曲年像只脱水的鸡仔一样,满脸透红裹在被子里。
“好点了吗?”沈州为他换了条毛巾,手托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曲年,你有什么小名吗?”
曲年脑子里浆糊一样,粘住了所有的理智和清醒,听见了沈州的话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沈州把他半抱进怀里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过了几秒,曲年终于开了口。
“有,曲聿远有,我、没有。”
曲聿远有个小名叫聪聪,每次喊的时候曲年都一脸厌恶的表情,久而久之曲聿远也发觉了,变得十分抵制这个小名,李秀春也就没有再叫过。
年幼的曲聿远还曾小心翼翼地过来说:“哥哥,我把这个小名送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