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哲远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住，转眼望过去，视线放空了，人看着有点走神。

季徵宇转头看到他大哥的目光，木木愣愣地问：“哥，你也冷吗？”

季哲远一下子回过神，眼神聚焦在他弟弟脸上，脸色迅速又冷下来：“闭嘴。”

最近这一段时间，季哲远头疼失眠的毛病很少发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习惯他常常会不受控制的走神。

他做事时一向是注意力非常集中的那种类型，走神的习惯是近期才开始的，他的主治大夫曾经跟他说，如果觉得受到困扰，可以去看看心理方面的医生，但他并没有去，因为从某个层面来考虑，这个新毛病他其实并不太抵触，因为触发条件只有一条可能是某段对话，亦或是某个场景，会让他联想到张寒，从而勾起他对张寒的某一小段记忆。

他手上目前所拥有的，就是那几个月的监控，还有一张不甚清晰的合影照。监控里有张寒的片段被他拼接出来，已经来来回回的看过好多次了，照片被他放在了皮夹里，边角处已经有些磨损起毛了。他脑子里的那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模糊淡化，他只能反反复复的去回想，这样他才不会忘。

忘掉他会觉得痛，忘不掉他也会痛，这份痛楚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他，让他记住自己犯过的错，让他记住这是张寒给他的惩罚。

到了C市以后，季哲远带着团队入驻了展会附近的商务酒店，季徵宇和杨宁浩的房间就在他隔壁。白天他要带队和举办方沟通协调各种前期准备事宜，晚上还得被他幺弟按时掐点敲门，天天面无表情的问他有没有好好吃早饭、午饭、晚饭。

有天晚上，季哲远实在是被他弟烦到不行了，索性自己拎着车钥匙出门兜个风。

C市是海滨城市，随便往哪儿开开就是临海的景儿，季哲远开车去海边兜了一圈，再往市中心开。路过路口等红绿灯变灯的时候，他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

那人拉开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的车门，正侧身往驾驶位上坐。

季哲远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转过头去盯着那辆车看。

那车打了转向灯，起步往他斜后方的那条路开去。

季哲远犹豫了两秒，掰灯，直接趁着红灯一个掉头，追着那车就开了过去。

那车的车速不算快，也没开出去太远，一个左拐一个右拐拐进了一片居民区，然后在某栋楼下停了下来。

季哲远跟上来，停在距离那车不近不远的地方，眼睛死死盯着那辆车上的主人开门下了车。

徐妄下车以后去开了车的后备箱，然后弯腰从里面拎出两个大塑料袋。

与此同时，他车的副驾驶那边也开了门，从季哲远停车的方向看过去，是看不太清那边情况的，他只能紧攥着方向盘，手心里沁出汗。

副驾上的人下车关上门，看不到脸，只远远露出一颗后脑勺。

季哲远心脏猛地跳起来，他的直觉是对的，他没跟错，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寒慢慢绕到车尾处，朝双手拎满东西的徐妄伸了下手，徐妄躲开他，动作有些费力的腾出只手来关后备箱，然后侧脸跟张寒说了句什么。

季哲远从车上下来，胸口起伏很大，他开口想喊张寒，第一个字叫出来都没能喊出声儿。他往前走了几步，调整了下呼吸，大喊：“张寒！”

张寒跟徐妄同时往他这边看，季哲远跑了两步，又喊：“寒寒！”

张寒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立刻白了，然后本能的抱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徐妄立刻往前跨了一步，把张寒护到身后，接着一脸警惕的看向季哲远。

正值冬天，张寒身上穿的羽绒服，本来是看不太出身形的，但他抱肚子的动作，一下子就把就把他小腹位置那个不正常的隆起凸显出来了。

季哲远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呆在了原地。

张寒和他将近半年未见，现在看起来却明显是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

段48

五个月前，那件事发生以后，张寒几乎是连夜收拾了行李，去医院把做完了第二个疗程的长辈接出院，然后和老家里赶来帮忙的亲戚一起，带着长辈回了老家。

那时候张寒的脑子里其实还没有想太多，他就是本能的想躲开，多一天都不想再在小卖铺里待着了，他怕见到季哲远。

他没有办法，哪怕季哲远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也没什么能做的。他们之间有时满一年的同居事实，就算发生了这种事，他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帮助，因为AO身体的特殊性，一般来说很难给A的行为定性，所以这类情况通常都是以AO形成婚姻关系而结束的。

也就是说，外人很难判断季哲远强迫张寒时，是不是有受信息素或发情期影响，哪怕张寒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发情期，他也很难自证他当时是非自愿的状态毕竟omega太容易受到alpha的影响了，他抗拒不了的，那时候他也确实起了反应。所以他就算报了警，大概率的结局，也只是会让季哲远迫于压力和他结婚。

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较劲儿了，他就想暂时躲起来。

小卖铺关张了大概有半个月吧，张寒始终在老家帮忙照顾老人，期间季哲远一直有在试着联系他，短信他没看就删了，电话也没有接，后来索性拉黑了那个号码。

他本来就是个胆子很小的人，那一阵子，他甚至看到身形和季哲远相仿的男人就会紧张害怕。

可能是那阵的状态太过紧绷，他在家晕了一次，晕的时间很短，半分钟不到。他那时以为自己是低血糖，后来被家里人催促着去医院查了一趟，才意外得知自己怀孕了。

他当时很震惊，换了家更大的医院又查了一次，结果是一样的，他的确有了宝宝。

张寒很短暂的无措了一阵，然后特别认真的考虑了几天，就把主意敲定了他想把孩子留下来。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什么机会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别人的错不应该落在孩子身上，他想把这个小生命养大，尽自己所能的对他好，哪怕他没有另一位爸爸。

心里的主意一落地，张寒立刻就把小卖铺挂到中介公司做转手了，联系人委托给了兽医大夫，他的野猫们也托付给了他，妹妹那边也都安排好。小卖铺转让后，得来的钱一部分给家里的长辈请了保姆，另一部分给妹妹存着当学费，剩下一点张寒带在身上了。

老家这边民风保守，张寒没留下来，在肚子鼓起来之前就去了另一个城市他去了C市，联系上了徐妄。

张寒也知道自己不该打扰徐妄，但他那时候真的太难了，前期的孕吐很严重，身体总是很容易疲惫，他一个人漂泊无依的，又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大城市。

徐妄那时帮了他很多，帮他找了房子，还帮他找了份他能做的工作。

张寒揣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每天都在努力适应着新环境，他尽量不给徐妄添麻烦，坚持给对方应付的房租，拼命去学新的工作内容，好好生活，好好赚钱。

他好不容易把最苦最难的日子熬过去了，季哲远突然出现了。

张寒本能护住肚子，紧张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

“寒寒，你……”季哲远显得十分震惊，眼睛盯在张寒肚子上，“你怎么……怎么会……”他抬起眼，和张寒的目光对上，“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不、不是……”张寒下意识否认，他脑子乱成一团，开口道：“不是、不关你的事！”

“季哲远，你自重一点！”徐妄挡在张寒身前，悄悄回手摸到张寒手臂，轻轻捏了他手腕一把，“请你离张寒和我的孩子远一点。”

季哲远彻底僵住，脸色一下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