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来的时候,季哲远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心思完全没在这屋里。
直到会议结束,经理们陆续走出去,季哲远划开手机看了眼短信,收到转账的那个卡号他完全没印象了,但往下划了划,下头的短信通知还有个以前的转出记录。
转出的那笔钱数他有印象,是当初张寒从他卡里取出的第一笔钱。
季哲远眉毛慢慢皱起来,上下划拉着又看了看通知短信,这时他助理抱着会议纪要正准备走,季哲远把他叫住了:“之前交代你给张寒的那张卡,还在他手上吗?”
助理有些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回想了一下:“季总,张先生的那张卡寄回来了,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他在旁边办公桌上的储物格子里翻找了两下,摸出一张卡来:“在这里,一个月前我就给您放在这……”
助理看了看自己老板的脸色,心里一个咯噔,自动闭上了嘴。
段33
季哲远办公桌的副桌上有个储物架,两层的,是专门拿来放信函资料的,一层是跟公事有关的,季哲远每天都会去看一眼,下面一层是拿来放私人信件的,多是一些不太重要的邀请函,季哲远忙起来时不会特意去翻。
那张银行卡,套着个邮寄的信封袋子,就夹在那里面,特别不起眼。
所以张寒说了不要他的钱,就真多一分都没要。
季哲远坐在办公桌前,胳膊搭在扶手上,垂眼看着桌上的银行卡,半天没动弹。
两天后,张寒在小卖铺门口再一次看到了季哲远。
张寒坐在柜台后,看到他也不愿意说话,低头翻翻账本,干脆就当没看到。
季哲远跟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进来的,进来在门口又站了会儿,看着张寒也没说话,屋里一时之间气氛安静得有些奇怪。
这时小卖铺进来个客人,打开饮料柜,拿了瓶水问:“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张寒没来得及开口,季哲远侧头看了一下,答得比张寒还快,语气冷冰冰的:“你手上的三块五,旁边那瓶四块。”
季哲远五官深,个子又高,耷着脸时面相就很凶,客人被他吓一跳,甩下一句:“你这个人怎么凶巴巴的哦?”然后水也没买就离开了。
张寒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他:“你不要站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季哲远朝他走过来,上来就问:“给你的卡,为什么不要?那些钱足够你请个伙计看店了。”
张寒板着脸站起来:“请你离开。”
季哲远沉默着和他对视了几秒,从兜里摸出手机,直接刷了他店里的二维码:“你是不是开店,我是不是客人?你有什么道理轰我走?”
张寒手机里跳出已到账的提示音,季哲远把自己手机啪的扔柜台上,“这些钱够不够你一天的营业额?你有时间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摸出那张卡来,甩手摔过去,“为什么不把钱留下?你说你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张寒不肯理他,转身翻出几个空箱子,就近从货架上拿东西往里塞,拿什么塞什么,塞满了一箱就往季哲远面前递,季哲远看着他,不接,张寒就抱着箱子出门,吭吭往他车旁边搬,全程一声不吭的。
季哲远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来来回回的搬,心里窝火,可窝火他也发不出来,他没发火的立场。
小卖铺的玻璃门大敞着,外头有风吹进来,张寒的小账本在柜台上哗啦啦的翻着页,季哲远站旁边,眼角余光扫过去,突然就看到了夹在小账本最后面的东西。
张寒再进门的时候,季哲远一手扣着账本,另一只手手里捏着张相片,正在低头看。
张寒晃了下神,忽然紧张的伸手过去够:“你、你别动我东西!”
季哲远往后一避,躲开他,然后把手里的相片一下子转过来对着张寒:“这是什么??”
那是张双人照,是张寒和他的一张合影,相片里,张寒笑容腼腆的看着镜头,他在镜头里目光专注的看着张寒。
那一瞬间,季哲远的底气一股脑儿全回来了,“你说你不想看到我??你留我的照片干什么??”
“不是你……”张寒脸憋红了,说话也开始磕巴:“你……你又不是他!”
“醒醒吧你!”季哲远一把握住张寒胳膊,握紧了,往身前一带,“我就是七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段34
那张照片是过年那时候拍的。
当时小卖铺里进了不少春联窗花什么的,到处都红彤彤的,挺喜庆。张寒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起了这个念想,想跟七哥拍张合照。
就在小卖铺的柜台后面照的,张寒举着手机,和七哥挨着坐一起,张寒说看镜头,七哥也听不懂,就胳膊挤着胳膊,和张寒靠得近近的。
张寒转头看他,跟他面前晃晃手机,又说:“看镜头,别光看我啊。”
七哥认认真真看着他,凑上去亲亲他嘴唇。
张寒脸红起来,抿着嘴笑了笑,心想就这样吧,然后转过头,拿着手机的手一咔嚓。
手机是几年前的旧款式了,前置的摄像头像素不怎么高,拍出来的照片像是有些糊,张寒还是拿去洗了,洗出来就夹在他的小账本里,和他家里人的全家福摆在一起。
这样子,他身边所有重要的人,就都在这个小本子里了。
七哥在相片里,才不是眼前一脸凶相、姿态高傲、步步紧逼的季哲远。
这一瞬间,张寒真的特别特别的难过。
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生过病,病好了以后留了后遗症,腺体坏了,几乎没有信息素,也没办法受孕。他家里条件不太好,无法怀孕又体弱多病的omega,对整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负担。后来过了几年,父母怀了第二胎,他就被过继给了当时没有子嗣的叔婶。
他那时八岁吧,不大,但也明白事儿了。
养父母对他一直很好,他心存感激,也从没对亲生父母生出过什么怨气,人总得往好的地方去想,这样才会过得开心。两年后妹妹出生,婶婶在生产时不幸去世了,张寒就帮着叔叔一起带妹妹。妹妹活活泼泼的长到十六岁,张寒二十六,那年通过兽医大夫认识了徐妄,两人在一起一年以后,徐妄跟他求婚,结果叔叔生了场大病,张寒一边拉扯着还没成年的妹妹,一边照顾着需要长期住院的亲人,他不想拖累徐妄,就跟他提了分手。
张寒有时候也会觉得生活对他太难了,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家里的小卖铺他好好开着呢,妹妹很争气的考进了想进的大学,叔叔也在一天天慢慢康复中,他狠心割舍了一段很好的姻缘,之后又在一个大雨夜里捡到了昏迷不醒的七哥。
那一年里,他对七哥好,七哥用自己的方式,也对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