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哲远抬手按了下太阳穴:“妈,公司最近真的很忙,这种事等过一阵子吧。”
其实季妈妈也不是一直对儿子像这样保护过度,她家五个儿子全是alpha,她都散养的。主要是,去年家里最不让她操心的大儿子遭人绑架,季家报jing后,绑匪在和警方的拉锯战中,在一次意外里身亡了,于是被绑的大儿子消息一下子就断了。
紧接着就是长达一年的失踪,家里人找疯了,一度以为他可能人已经没了。
谁也没想到季哲远中途逃了出来,在雨夜里出了事故,从高处摔下后磕了头,失忆了。
之后就是被人捡了回去,傻着被养了一年,直到前阵子被敲了后脑,醒过来以后才恢复正常。
所以季哲远的确是还记得那一年的生活,只不过记忆很模糊不是那种记不清楚的模糊,而是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抽离感那个傻里傻气的alpha似乎不是他,那一年的生活也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然而曾经照顾过他的杂货铺小老板是真实的,他确实和一个叫张寒的人共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同床共枕,以一个傻子的身份。
那个张寒叫他七哥。
可是季哲远不是七哥,或许七哥和张寒有过所谓的感情寄托,但那也是寄托在一个傻子的人格上。
傻子甚至都算不上他的人格,那只是在某一段特定时期内,受特定环境影响,在特定条件下产生的一种假象。
季哲远在恢复记忆以后的第三天,就有人把张寒的个人简历交到了他手上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长相,简历上的omega对着镜头笑得拘谨又腼腆,个体户,未有婚史,二十九岁,年龄不算小了。
平平无奇的一个人,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他家庭环境比较复杂,他小时候是被收养的,被收养的年纪也很大了,十多岁,现在的杂货铺也是继承自养父母的。
一对儿养父母,一生的积蓄留给了养子,而不是亲生的beta女儿,这里细细品一品,似乎包含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但这寥寥数字的生平简介不足以构建出一个真实的人,谈不上长久的一年份的相处也不行。
季哲远懒得从那些细节模糊的记忆里去分辨一个人的好坏,抑或说是不是有心机。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思。而且从客观事实来推断一个成年的omega敢和一个身体健全、正当壮年的alpha长期同处一室这个杂货铺小老板已经很难可以用单纯来形容了。
况且对于季哲远而言,张寒究竟是心机深沉,在识别出他身份以后又佯装不知,对他另有所图毕竟想爬上季大当家床的omega不计其数,亦或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好,这两种情况下,后者显而易见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一个对他掏心掏肺、死心塌地的大龄omega,只会让他联想到两个词,‘难缠‘、‘麻烦’。
他不需要这种难缠的麻烦,张寒不论家世背景,还是外貌气质,都离他择偶的基准线很远,所以他一上来就给对方立了一个下马威有意为之、三番两次的为难,再加上他骨子里天生的难以接近他本来就不是个温情的人,只想给足补偿,一次性结束这段本就不该有的关系,甚至不介意对方稍微抬高一点要价。
他出事之前有个刚在一起的女朋友,家世相当,容貌相当,玩得很开,相互承诺不会约束彼此。这才是他想要的不一定是这一个,但是这种类型于两个家族有益,不需要谈感情,不会浪费彼此时间。
他相中了的,季妈妈可是明显没相中:“那个靳家的小丫头,我不喜欢,你失踪那会儿,我看她就没多担心,现在也不说来照顾照顾你。”季妈妈拨弄着汤匙,看似无意的问了句:“刚才在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谁呀?”
季哲远头也没抬,说:“谁也不是。”他低头吃了口菜,皱皱眉:“咸了。”
季妈妈看看他的碗:“哪里咸了?刘姨做饭一直这个味道啊。”
季哲远皱着眉,放了筷子没再说话。
段18
季哲远和家里人吃完饭,从别墅出来准备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张寒还在公车上咣当。
总路程其实并没有特别远,就是中途需要转两次车,废了不少时间。
刚从季家门口出去那会儿,他往回走了一共没几步,最终还是坐上了季哲远给他安排的那辆车。
最初,他在前面闷头走,司机开着车在他身后慢速跟着,助理降下车窗,神情为难又小心翼翼,小声喊:“张先生,您就上车吧。”
张寒站在路边,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矫情,他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最后还是坐上车,劳烦人家送到最近的公车站,让对方左右算交了差,然后自己再坐车回到小卖铺。
兽医大夫在对面的台阶上正叼着烟,老远看到他就凑过来问:“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关门?生意不做了?快给我来个打火机。”
张寒进门随手抓了个打火机就递给他,大夫卡着门就想往里进:“轰我干嘛?你不收钱了?”
“不收你钱,你走吧。”张寒抓着卷帘门不松手,语速慢慢地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大夫离开了,周围没别人,张寒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头,灯也不开,就在这一片昏黑的小卖铺里安安静静的待着。
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张寒去之前就做了心理准备,或者说,在他发现季哲远是谁以后,他就料想到了这个结局。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高攀,他就是想利利落落的,面对面的,要一个清晰明白的结果。
他对七哥真心实意,这份感情,从现在看来,虽然已经变成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但确实曾经美好过,他很珍惜,所以结束时就算不够体面,他也想去求一个完整的句号。
张寒在黑暗里有些疲倦的闭上眼,心尖儿有股麻麻的疼痛感,尖尖细细。
他心里没有怨气,他只是很难过。
季哲远不是七哥,七哥没有不要他,七哥只是不在了。
第二天,张寒的小卖铺只开张了半天,下午他去了趟银行,把助理给他的卡里的钱取了一小部分出来,金额有零有整的,涵盖了七哥这一年的生活花销和给他看病的费用,剩余的钱张寒没有动,又跑了趟邮局,把卡按着公司地址寄了过去。
收件人一开始写了季哲远,写完反应过来不合适,而且又没有对方联系方式,张寒又改成了了助理。办完手续后张寒还给助理发了个短信息,提醒他注意查收。
完事儿以后,张寒回家一通收拾,卧室里的折叠床收起来,七哥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扔是没舍得扔,小熊图案的漱口杯放在猫粮袋子里当舀子了,旧衣服能捐的都洗干净放进小区门口的衣物募捐箱了,穿破的背心拿去当抹布,厚实一点儿的留着秋冬给流浪猫们做窝用,小床单被张寒翻出来拿着看了半天,最后直接叠好塞柜子垫底了。
周边儿的邻里来小卖铺买东西,有相熟的顺嘴问一句七哥呢,张寒就说他回老家了。妹妹那边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赶上她学业比较忙最近没法过来,就暂时瞒住了。兽医大夫是他身边唯一一个知情的,最开始哇哩哇啦骂季哲远缺德,知道张寒把卡还了以后又叽里咕噜骂他缺心眼。
这之后过了快半个月,某天下午,张寒趁着店里没什么生意,正在柜台上对小账本,店里忽然推门进来一位女士,看上去上了些岁数了,但气质特别好,看穿戴不太像会光顾他这种小店面的。
张寒看过去的时候那位女士也正在看着他,他开口时习惯性带了笑,说:“欢迎光临,您需要点什么?”
段19
女士站在门口,环顾了一下小卖铺,再看看张寒,朝他招了招手,看起来十分面善的样子。
张寒怕她遇着什么麻烦,进来求助的,就绕过柜台走了过去。女士特别自然的冲他一伸手,张寒本能想去扶她,手臂抬起来了又觉得自己这样随便碰人家有些唐突,就把手翻过去,手背递过来。
女士直接把手搭在他手背上,让他扶着,看着他笑:“你这里都卖什么呀?”
这话问出来着实有些不搭调,女士紧跟着又改口道:“我想买瓶水。”
张寒就带着她去看放水的货架,有矿泉水,也有各种饮料,张寒还特意给她指了几款低糖的茶饮料。
女士说想买水,注意力却又不再水上,拽着张寒一会儿问他多大了属什么,一会儿问他是不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