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想起自己胡言乱语的那些话,面色一白。

她必须得承认,太子说的没错。那些忧虑和不安本就深埋在她心中,只是她掩饰得很好,一度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而且最开始她一心想着报答太子妃的恩情,以一种献祭自己的心情到了太子身边。

那时她觉得,用自己的美貌为手段,笼络住太子,帮太子妃固宠。而太子会看上她,也是因为她的一张脸。

是以到了人生最后的时候,借着要激怒太子的机会,她夸张了心中所有的担忧,终于都说了出来。

“殿下,妾身不是那个意思!”阿娆赶紧手忙脚乱的解释,试图挽回些自己的错误。“您关心我照顾我,我感激您还来不及。那些话都是我口不择言胡乱说的,我当时真的昏了头,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阿娆感觉自己越解释越乱。

“阿娆。”太子突然叫了她的名字,神色严肃而郑重。

完了完了太子一定是介意了,阿娆心中发慌。换了谁都会难受,太子冒险去救她,她却恶言相对,还砸伤了太子的手腕。阿娆的目光不由落到他扎着纱布的手腕上,感觉自己简直罪加一等。

“是孤不好,有些话一直没跟你说过。”哪怕这会儿阿娆这会儿平安无事的坐在他身边,周承庭看着阿娆,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后怕。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阿娆。

他承认,最初收用了阿娆,多半是给姜妙面子,不想让她这个太子妃被人在背后指摘。哪怕是夜夜宿在宜芝院,也未尝没有利用的心思。他需要有个宠妾做样子、好打压安贵妃和王皇后可能塞进来的人,也需要有子嗣……

可不知何时,他对阿娆的感觉就渐渐的变了。

直到大雨滂沱的今夜,在感情上迟钝的他,才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如果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那一日,他最大的遗憾是从没告诉过阿娆他的心意。

聪慧如阿娆,她可是被云南王娇宠着长大的小郡主,一定也猜到了。所以她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低调隐忍、温顺贴心,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撒娇的时候也不多。

阿娆把自己当做了棋子,封闭了自己的感受。面对王皇后、安贵妃的算计,她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只会最大限度的维护东宫、维护阿妙。

他在大雨中曾发誓,若是阿娆平安回来,他一定说出自己的心意。

太子素来沉稳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面上浮出一抹可疑的红色。他清了清嗓子,早就过了弱冠之年的太子殿下,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在心上人面前,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毛头小子。

“阿娆。”周承庭看着阿娆,缓缓的道:“我心悦你。”

阿娆愣住了。

不同于自己才被送到他身边时,随口就能说出的甜言蜜语。太子说过要宠她、说她是他的心爱之人可他们都清楚,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那时的太子还自称“孤”,带着皇太子的矜贵和傲气,高高在上更像是施舍。

此时此刻,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最直白的话,最真切的心意。

阿娆感觉泪水不受控制的渐渐朦胧了双眼,她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到了被子上。

“阿娆?”自己的表白竟没收到预期的成效,周承庭有些慌了神,忙道:“阿娆,是我不好!我竟忽略了你的感受,稀里糊涂的让你不安难过……”

阿娆摇了摇头,慢慢平复了呼吸。

从太子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的那一刻起,她的整颗心就已经沦陷。

太子身份尊贵,是储君,他随手就能给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最宝贵的。王皇后、安贵妃甚至皇上都曾想过要太子的命,太子身上背负着先帝的遗志、皇室宗亲的期许、朝臣的希冀他二十余载一直努力做好一个太子,而在那一刻他做了自己。

最宝贵的东西,太子已经交到了她的手中。

“殿下,我很高兴、很欢喜。”阿娆没有再躲避,大大方方的抬起头,迎上了周承庭的目光。“我这是喜极而泣!”

周承庭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可笑意却是一直深到眼底。

***

安贵妃得知阿娆没有死,竟活着被诚亲王带回来的消息时,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绷紧精神。

“母妃,诚王说他访友归来,在事发的不远处捡到了阿娆。”周承轩皱着眉,低声道:“眼下阿娆已经被送到了撷芳殿,太子连门也没出,借着自己发热的理由,没去父皇那儿。只怕这会儿正守着这失而复得的爱妾。”

安贵妃拧紧了眉,道:“听姜知瑞原本的计划,就是在那一处准备动手的。偏生遇上这样大的天灾,他该已经布置了人手,竟没最先找到阿娆……”

诚王本来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却也因此最是公正,在皇室宗族中颇有威望。诚王救了阿娆,相当于东宫要承诚王的情。若是两下彻底走动起来,诚王偏向了太子

安贵妃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还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眼看太子的地位愈发稳固,她自觉不能坐以待毙。

第66章

阿娆被救回来一事, 如同小小的石子投入江海中, 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

此番遇难的人数不多, 大半都被救了回来。十数个宫女、侍卫丧命在天灾中,对于上位者来说不过是用些银子就能安抚的小事。

安贵妃未施脂粉、身着素衣去皇上面前楚楚可怜的认个错,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皇上便也不再追究。反而好生安慰了她,让她不必不过于自责。

得知地翘和连翘和那两个侍卫性命无虞, 因被搜救及时, 受的伤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阿娆才松了口气。

她们舍命相护的情形,就同当初奶娘护着她一样。她不想因为自己,再牺牲别人的性命。

等到太子妃见到阿娆时, 已经过了晌午。

看着阿娆吃过了午饭, 又喝了药之后, 周承庭便准备起身离开。他要去给皇上请安,便派人去请姜妙过来。

“阿妙可是被你吓坏了。”为了不让人生疑, 周承庭先于阿娆回到了行宫。他虽是把阿娆平安的消息告诉了姜妙,可姜妙仍是放心不下, 坐立难安等着阿娆回来。

直到诚王的人把阿娆给送了回来, 昏睡中的阿娆烧得厉害无知无觉, 姜妙唤她的名字都没有反应,吓得姜妙抱着阿娆直掉眼泪。

姜妙忙传了太医来诊脉, 得到阿娆并无大碍的消息, 又守了她半日, 好歹被周承庭劝去休息。留在行宫中的姜妙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从清源寺回来后就水米未进,姜妙的煎熬一点儿都不少于他。

愧疚之情涌上了阿娆的心,她那时一心求死,倒是忘了太子妃会有多自责、多难过。

一时太子离开了撷芳殿,姜妙很快便赶了过来。

“娘娘,您来了!”阿娆见太子妃进来,挣扎着要从大迎枕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