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煜没有理睬,只是专注地望向窗外,死死地盯着每一张来来往往的脸。
“有消息了!”门口传来村长的声音。
时煜急忙冲出,却没有看到那抹倩影,走廊里站着的是村长和村民赵大爷。
“虽然我没有见到温老师,但我见到王婉那傻丫头了。差不多是六点半,我刚吃完饭在外溜达,然后就看到傻丫头背着个麻袋往后山去了,那麻袋看起来好像还挺沉的……”
“时煜……”李大姐亲眼看着时煜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下去,眼睛猩红一片遍布怒意,额角连带着双臂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周身被汹涌澎湃的戾气环绕着,像极了从深渊之下爬出来的恶魔,毫不掩饰心中的恶意。
一群人急匆匆地跟着时煜来到后山,他们爬上爬下既没有发现活人的影子也没有发现令他们心惊胆战的画面,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脏又再度悬到嗓子眼。山下的草丛中有一条明显被人踩出来的小径,甚至上面残留着什么被拖拽过的痕迹,他们顺着那条小径一路走,竟走到了村外的柏油马路上。
“居然还有这样一条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连在村子里生活最长时间的老爷子都震惊了。
“难道……温老师是被那傻丫头绑架了?”李大姐站在一旁小心地揣测吗,毕竟这话说出去,村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村长,麻烦您先报警吧,我出去一趟。谢谢大家帮我,今天就到这里都请回吧。”时煜冷静地说完道谢的话,然后招手拦下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只留下众村民面面相觑。
“时家小子不会要干什么傻事吧?”有人胡乱猜忌道。
“不会的。”李大姐叹气道,“他一定会把温老师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人现在在车上,她买了晚上的票去你们那儿的县城,大概后半夜才能到。我建议先按兵不动,她是亡命之徒,如果现在把她抓了,万一把她惹急了,后果不堪设想。我猜你老婆现在就被藏在县城的某个角落,我这边已经安排人下去地毯式搜索了。时煜,你先别着急,按照她的作风,你老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前言不搭后语,说得连仇翊自己都没有信心。
“我正同步黑进公安交通系统调取全县的摄像头。”少年从容不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时煜……”仇翊安慰的话欲言又止,他现在非常担心时煜的精神状态。
“我这边的效率有限,可能还需要拜托你的人帮我一下。”
“没问题,正好我们今天聚会,人手很充足,你放心把东西传给我们。”
“谢了。”
挂断通话,时煜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手指一直用力扣着手机,指尖一片泛白。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一层伪装,他此时的内心犹如火山喷发,海底地震,台风呼啸,愤怒、恐惧、愧疚、自责,无数情绪交织一起在他的体内翻滚冲击,却被他强行压住,他怕自己一旦爆发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大脑一片空白,耳中也在嗡嗡作响。
虽然有李兆生骚扰温禾的前车之鉴,但他自始至终都不认为那人的目标是温禾。
是他大意了。
“姐姐……”他把她弄丢了。
咸湿的泪水从眼角淌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陷入了一场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温禾是被一桶冰水浇醒的。
昨天她晕倒后又被人强行塞了安眠药,昏睡十几个小时才醒转的她,感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完全无法思考。
“何小姐,这妞醒了。”直到耳边传来一个粗鲁的男声,温禾才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整个人被一根粗长的麻绳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身上的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却已经完全浸湿,冰冷的凉意深入骨髓,寒毛情不自禁地树立起来。周遭的环境极其陌生,两旁堆砌着少许废弃的家具杂物,水泥地上淌着黑色、黄色的不明液体,清冷的白炽灯下能清晰地看到灰尘上下翻飞的样子。从刚才男声的回音效果判断,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嘴上没有封条一类的东西,说明此地偏僻,绑架的人并不担忧她会尖声呼叫。
眼前站着几个花臂魁梧的男人,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温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放肆和淫邪。
“是吗,我来看看。”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间响起,一个戴着墨镜身穿华服的女人从一旁走出来,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没有被岁月苛待的脸,“温小姐,好久不见。哦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会面。那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你好,我是何嘉兰,是婉婉的母亲,你父亲温书岑的初恋情人。”
0043 第四十三章 往事
江南的六月正值梅雨季节,天空并不作美,说变就变,没有任何征兆。刚才还是烈阳高照,晴空万里,下一秒突然乌云密布,电扇雷鸣,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转瞬烟消云散,又恢复成最初的蓝天白云。
然而今天这场雨却古怪得很,迟迟没有停歇,并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房顶上,犹如玉器掉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落在温禾的耳中却十分刺耳。
“怎么,傻眼了?”何嘉兰眼波流转,嘴角绽开一个风流多情的笑容,她扭着腰肢向温禾走去,尖利的鞋跟衬得她一双雪白的双腿修长又不骨感,摆动之际能看到快速收缩的肌肉线条。走路,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动作,却被她演绎成一幅直击视觉的色情动图。
“也对,在你们眼里,我何嘉兰就是个破鞋,活该被当成过街老鼠,甚至在你们眼里我根本不配活着,是不是?”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年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听听,多么高尚无私的发言,不愧是人民教师,是非分明,三观正义。”女人优雅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缝,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容,“只是如果你知道搞垮温家的幕后主使是我,不知道还会不会表现得如此淡定。”
“你说什么?”温禾的耳边仿佛炸开一道惊雷,声音大得将她整个人都轰得外焦里嫩,什么也听不到。双眼只是一味地盯着面前风韵成熟的妇人,瞳孔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啧啧,看来你的小男友把你保护得挺好,什么都没舍得告诉你。”何嘉兰抬起温禾的下巴,欣赏着她交织在她眼中复杂的神色,“陷害你父亲,引诱你母亲都是我做的,想不到吧?”
“为什么……”
“为什么?呵……”何嘉兰的表情变得狰狞,目眦尽裂,青筋暴起,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你真的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东西吗?他就是个懦夫!孬种!还有你的母亲,名门出身,干得却是偷鸡摸狗的腌臜事!”
温书岑、何嘉兰是一起下乡插队认识的,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美艳动人,那时的他们都是拥有相同理想的有志青年,白天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共赏月光。在悠长岁月的蹉跎下,两颗火热的心渐渐靠在一起,他们成为朋友亦是彼此的挚爱。
然而何嘉兰那张过于惹眼的脸却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悲剧。
在一个晚上他们两人惯常的密会地点,温书岑因为一些突发事件耽搁了时间,何嘉兰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心上人,正准备离开时却等来了村里垂涎她已久的王根生。何嘉兰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漆黑的夜晚,男人庞大的身躯将她压在身下,呼出的口臭尽数喷洒在她单薄的肌肤下,他抖动着一身肥肉喘着粗气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耸动……她被王根生强奸了。而更令她绝望的是,她看到了她当时的男朋友温书岑就躲在一旁稀疏的草丛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时的人们还没有摆脱贞操观念的束缚,他们视女人的贞洁为性命。被玷污后,何嘉兰几度想要自杀都被温书岑救了下来。温书岑跪在她面前向她道歉,他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娶她为妻。
男人跪在那里,潸然泪下,口中的誓言是那么的真挚动听,何嘉兰相信了。
但是笼罩在头顶的噩梦并没有消失,何嘉兰怀孕了。
当时,许家的人正好下乡考察田家庄的投资可行性,其中就有温禾的母亲。温母对儒雅的温书岑一见钟情,虽然温书岑数次以有心上人的理由婉拒,但温母依旧锲而不舍。或许是温母的热情和她背后的许家打动了急于一展宏图的温书岑,温书岑变心了。
何嘉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了,她彻底绝望了。
在王根生几次求娶下她答应了,殊不知婚后每一次与那个粗鄙的男人接触,她都恶心地想吐,第一个孩子在男人的不知克制下流产了。她的父母也因为嫌弃这个女婿和何嘉兰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