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沅有些惊讶,但容不得她多想什么,她害怕她多犹豫一会,严锐就不会再说了,她太懂他了,倾诉对他来说很难。

她问:“你们很久没见了吗?”

“嗯。”严锐拿出烟点上,许沅留意到烟盒里只有两根了,他今天抽了一整包。

“可能…四年,还是五年没见了,我记不清了。”他单手捂着脸,回忆得很艰难。

许沅很震惊,“当年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

严锐侧头看她,他们还没有聊过他一走了之的事,因为他们都不敢轻易触碰这块伤疤,许沅也很诧异自己耿耿于怀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刻如此自然地开了头,她只能将这归咎于时机。

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才能平心静气地谈。

严锐摇摇头,“我和他想得不一样。”

他嘲讽道:“他只想着逃,我不想,我他妈为什么要逃!”

说到后面,他有些咬牙切齿,拿烟的手都在抖,像是气球破了个口子,情绪呼啸着吹出来,又急又猛。

许沅呼吸也猛地一紧,有点喘不过气来,严锐居然真的没跑,她一直都知道严锐不是会逃避现实的人,可一想到那么大一笔债务,她宁愿严锐真的跑了,否则他拿什么还,他当年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刚成年的学生。他跑了起码不会被债务压垮,但他没有,他居然真的没有。

0132 这不是你的错

许沅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她以前觉得没能上A大已经是严锐遭遇的最惨的事情,现在看来,那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她不敢想严锐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他走了,你没有吗?”

“不是。”严锐没察觉到许沅的异样,他神情厌恶,“一起待了一年多吧,然后他还是跑了。”

“那一年…你在哪儿?”许沅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他肯定不在沅南,毕竟她第一年几乎把整个沅南跑遍了,都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

“在外地。”严锐道,“欠了那么多,没那么容易跑掉,而且……”

他看了许沅一眼,当年他和许沅谈恋爱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讳什么,毕竟谁也想不到严立民还会赌,所以当年许沅等于也是和他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如果真的跑了,谁能担保那些人不会去骚扰许沅?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许沅的自招都没开始,一旦他们真的找上了她,他真的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那时他真的走投无路了,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要么他带着许沅一起走,两人都不读了,就那样躲着,要么他担下这件事,这样起码能保许沅一个安静日子。

说是两条路,但他其实根本就没得选,他们什么都没有,唯一能握在手里改变命运的就只剩下高考了,他不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断送两个人的未来。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许沅好好告别,他甚至想过能不能编造一个谎言和她分手,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定了,许沅不会相信的,他们都坚定地相信彼此的感情,他只要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她都会察觉到,按照她的个性,她肯定选择和他一起承担,但他不想这样,他只能在她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消失。

严锐闭了闭眼,接着道:“而且我没想过跑,我主动联系了他们。”

他不大想和许沅说他那两年的事,干脆一笔带过,他说:“四年前,嘉陵举办了一个全国数学竞赛,我参加后成功签约了嘉陵,公司帮我还了所有的钱,然后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钱还清了,那之后就没再联系过。”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他六年的辛苦。

她知道,他会给人看的只有勋章,没有苦难。

许沅按住自己发抖的手,心里难受得不行,她开始深呼吸。

两人沉默了一会,严锐手里的烟慢慢烧到底,他丢在地上踩熄了。

再开口时,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其实知道他一直跟着我。”

许沅看向他,一束车灯从严锐脸上晃过,那一瞬间有什么滴落在地上,和树影不分彼此。

她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在分公司的时候,跟着我,没想到又跟到了这里。”

“你说他那样的人能过什么狗屁日子,不就是浑浑噩噩一天又一天。”严锐神经质地笑起来,语气暗恨。

“我一直都知道,但我没有做什么,他.妈.的他过什么日子都是活该,都是自找的!他自己愿意做个垃圾,能怪得了谁!”他越来越激动。

“他跟着我干什么?他配吗?”严锐红着眼看她,恶狠狠地问道,“许沅你告诉我,他配当一个父亲吗!”

“我他妈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都是控诉,但……

许沅静静地看着他,她轻声道:“严锐,这不是你的错。”

作话:这是明天的份额

0133 要学会原谅自己

严锐愣住了,“我问你他配不”

许沅道:“不管他配不配,他过成什么日子,他因什么而死,都不是你的错,严锐,我们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语气有些冷漠:“如果他不自救,谁也救不了他。”

路过的一对小情侣奇怪地看了他们两眼,又窃窃私语地走开了。

严锐怔了半响,垂下头去,冷风习习,他攥紧拳头,颤得如同被风吹雨打的树。

许沅几不可查地叹气,悄悄地,悄悄地离他近了一点,她掰开他的拳头,握上了他湿润的掌心,谁对谁错怎么分得清楚,否则人们为什么要用纠缠来形容情感。

严锐紧紧地回握着她,汲取着她的力量。

他们坐在椅子上,看一辆辆车子飞驰而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严锐终于缓了过来,他哑声道:“你先回去吧。”

许沅问:“那你呢?”

“我去火葬场,送他最后一程。”

许沅道:“那我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