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沅笑了,笑完她沉默几秒,道:“你回去告诉他,不用再帮我干什么,我不需要。”

听她这样说,徐之简突然收了笑,他看了她一会,到底忍不住问,“你认真的?为什么?他只是想帮你。”

这话要是真的传回严锐耳朵里,他估计得难受得吐血。

他都有种冲动,想直接告诉许沅严锐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挤出来的时间帮她,他们那个该.死的新项目忙得人焦头烂额,他每天都在担心严锐哪天就猝死了,可许沅居然还不领情?

徐之简不自觉地站在严锐那边,人都是有偏向的,他没看见许沅六年里的等待,他只知道严锐这些年受的折磨。严锐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又嚣张又肆意,光站那儿就是个大写的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他是天才,他学了两、三年就赶上了别人十几年的努力,他如果顺利进了国家竞赛队,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比赛里招摇过市,而不是在这个该死的公司为人背锅。

他如今的温和沉稳,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成长,是荆棘刮出的血痕,他的每一丝改变,都该让曾经见过他的人感到触目惊心,人脱胎换骨,就是死过一回。

许沅并不在意他语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指责,严锐有个真心为他考虑的朋友她很高兴。

她道:“如果他想知道为什么,让他自己来问我。”

徐之简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把许沅的话转达了。严锐抗住了,没吐血,但脸色像是刚诈尸了一样难看。

他当然也没去问。

急得徐之简头顶冒烟,心里抓心挠肺地难受,他发誓再也不管这两人的破事,有这个操心的功夫,他不如去找个对象谈恋爱,就当着他俩的面秀恩爱,气死这两别别扭扭的傻逼。

大家都二十四五的人了,眨几次眼半辈子都过去了,能不能直接一点?分就是分,合就是合,痛快一点,大家都舒服。

他脑嗨了几分钟,又认命地去帮严锐干活,对象没有,钱也没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受这个苦???

许沅说到做到,不管再难的事,都一声不吭地自己扛。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身后没有支撑点,只能自己一个人坚强地往上爬,不,她又想到,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以前她没什么目的地,现在是有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靠近他,孤注一掷地靠近他。

太过于拼命的结果就是身体的透支,那一阵许沅感觉自己走路都在飘,她这几年健身把身体养得挺好,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腿软的感觉了。

那天她从十七楼开完会往十八楼走,还只爬了一半的楼梯,就觉得气短心慌,她腿一软,就往后倒去,若不是有一只手稳稳地撑住她,准会摔得够呛。

她庆幸地回头道谢,“谢”

面前是严锐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那一刻许沅有些恍惚,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她让徐之简带话后,这人就跟死了一样,她还以为他就打算这么耗着,耗到她要死了再来见她最后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生气啊。

严锐握着她的手臂,好像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许沅皱了皱眉,眼睛定定地看向他,问道:“有事吗?”

语气平淡,公事公办,很好。

严锐的神情越发冷漠,两人视线交锋,像是兵戎相见。

他有些发狠地说道:“公司你家开的吗?这么卖命是有人会给你颁个劳动光荣奖吗?”

许沅蓦地瞪大眼睛,他这种熟悉的讲话口吻让她竟然有些感动,有些东西果然是刻进基因里了,一碰就忍不住共鸣。

虽然被讽刺了,但她却气不起来了,她呆呆道:“严锐,你……”

话说到一半,许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脑子里空空如也。

严锐说完也有些后悔,他镜片下的眼睛缓慢地闭了闭,似乎在平复心情,几秒后,他压着声音道:“给你放半天假。”

许沅摇摇头,倔强道:“我不。”

“我去跟季瑶说。”

“我不放假。”

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但楼梯间显然不是个僵持的好地方,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别人出现,对峙片刻后,严锐无可奈何地泄下气来,他似乎是妥协了,看着许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一起放半天假,行吗?”

许沅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氧气灌进每个细胞里,充沛又活力。

“我们”这个词取悦了她。

但她依旧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行。”

0122 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是放半天假,但其实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许沅给季瑶发了信息请假提前下班,季瑶关心了两句,很爽快地批了。

两人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他们都默认严锐说要一起放假,就是要聊聊的意思。

可上了车后,却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严锐说道:“去吃点东西?”

“行。”许沅手肘撑在车窗上,并不看他。

严锐开车出去,在外面转了几圈,但二十几分钟过去,他们好像还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许沅看着窗外相同的景色,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吃饭,她不得不偏过头来看他,问道:“怎么了?不是要去吃饭?”

刚好遇到一个红灯,严锐慢慢停下来,他开车的时候也坐得很直,但此刻在许沅眼里,只觉得他有点紧绷。

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你和一个无法坦诚相待的旧人呆在一起时,你纠结的心理总会反应在身体上,不自在、僵硬、尴尬,都是正常的。毕竟过去藏在一个人心里的时候是心事,藏在两个人心里就是牢笼,没谁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还能泰然自若。

严锐垂下眼睛,脸上似乎都笼罩着阴影,他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许沅愣住了,她心里慌了一下。

总是会有很多的细节不断提醒着他们,六年代表着什么,他们和对方的世界已经完全脱节了,连吃什么都成了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