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医生不是最?讲究卫生嘛?什么吃饭前?要酒精喷一喷,吃饭后也要喷一喷,摸了什么东西也要喷一喷。”
“你?是说这样吗?”池珏笑看?‘小熊’天真的模样,索性配合她的期待,还真从款包里取出一支便携式免洗消毒液,“把手伸过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苏桥乖巧地伸出手,等着池医生的消毒:“对嘛,这就对了嘛。”
池珏就着消毒液认真搓着‘小熊’的手,宠溺地夸赞:“爱干净的小朋友是不是要送一朵大红花啊?”
“我才不是小朋友!”苏桥正小声抗议,老板适时地送上油香扑鼻的炒粉。
池珏抽出一次性筷子?迫不及待地尝上一口,锅气十?足的干炒牛河令她口舌生香,便又忍不住地吃了一口。
苏桥两眼扑闪着期待夸赞的光芒,“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还不赖。”池珏下意识的给予好评,可又觉得自己这样说就吃不了小熊嫩豆腐,急忙改口:“嗯,还是有点不满意。”
“你?多大了,还耍赖!”苏桥抗议。
“我3.5岁呀,这不是你?说的嘛?让我再捏一捏就不赖皮了~”池珏还是得偿所愿地捏到了她的脸蛋,“不逗你?了,味道是真不错,下次你?还带我来?光顾好不好?”
“只要你?想吃,随时乐意陪伴。”苏桥回答的很认真。
食客们的欢笑声回荡在防风雨棚里,人间烟火的气息弥散在每个角落,这才是生活理应具备的味道,平朴热闹又不乏琐碎的乐趣。
心意相通又小心翼翼的二人,在笑意传递的眼神里偷藏着喜欢。
有时候浪漫可以很接地气,就好比此时此刻,一份十?几元的炒粉比盛放的弗洛伊德玫瑰更令人回味。
满足的离开炒粉摊,夜已深。
苏桥本想送池珏回停车场取车,却被她抢先提议:“每次都是你送我回家?,不如这次让我送你?吧?”
“不用这么麻烦的,难不成怕我遇到坏人?”苏桥嘴上打着哈哈,实则她是抗拒的,积蓄在骨子?里的自卑骤然作祟,她不想让池医生见到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多糟糕。
和?南城区的精英小区相比较,这片地带鱼龙混杂,处处都在嘲笑苏桥,她和?池医生的阶级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就当是我认路,要是哪天心血来?潮了,就跑去?你?家?蹭饭吃~”池珏知道苏桥在抗拒什么,她不介意的,甚至对周身的一切报以爱屋及乌的心。
“我家?住在巷子?里,黑不溜秋的,多少有些不安全?,哪怕没有坏人,你?光是平路走都容易绊到脚呢。”
“是么?听起来?像是大型密室逃脱呢~”池珏挽住她的胳膊晃悠:“就带我走一走嘛,饭后消消食散散步,这是合理要求。”
苏桥不知,淡泠的池医生几乎用上了这辈子?积攒的所有主动和?娇吟。
她实在拗不过这娇声娇气的执着,叉着腰吁叹:“真拿你?没辙呢。”
穿过人潮喧嚣的正街,苏桥矗立在回家?必经之路的巷口。
潮湿墙面上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路灯,每每闪烁都像是拼尽了全?力,微光照不亮前?路。
打退堂鼓的苏桥绷着神经,隐没在阴影里的面庞也耗光了所有的勇气。
“要不就送到这里吧。”她注视着幽暗的巷子?,第一次觉得从小长大的地方像极了深渊巨口,正吞吐着她的窘迫和?无奈。
“怎么了?”池珏下意识挽紧她的胳膊。
苏桥展开惨淡的微笑:“太?黑了,等会儿你?一个人出来?,摸黑不害怕么?”
这些天她沉浸在虚幻的臆想里,当带着池医生出现在自己生活了小半辈子?的地方,竟有种被扒光的羞耻感,羞耻源自于她的贫穷无法与?之相配。
她暗自嘲笑,像过街老鼠的自己,根本给不起任何有关于物质的保障,奢望一场恋爱成了绝顶的笑话。
“我不害怕,是你?在害怕。”池珏转身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在闪烁的路灯下明亮又笃定,“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
“你?牵着我慢慢慢慢地走,然后讲一段有趣的小故事,路便不难走了。”
池珏的温柔润物无声,她所谓的路更像是苏桥坎坷的人生,犹如眼前?蜿蜒曲折的小巷,局促狭窄写不尽的破败,但痛苦不是无止境的,总有一个勇敢的人不知疲倦的想要驱散它。
扣住‘小熊’的手,她的指腹摩挲着那微凉的指尖。
夜阑下的幽巷,高低不平的石板路荡起零落的脚步声。
“你?想听什么故事呢?”苏桥不知是在哪一刻回握住那柔软的手,温热的触感席卷了心窝。
这是了解‘小熊’的好机会,池珏擅长平铺直叙但又不会冒进:“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打我记事起就住在这里了,夏天的时候,我经常打着赤脚和?左邻右舍的小孩在巷子?里打闹,常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但一点都不疼。”
回忆童年的苏桥是轻松的,惹来?池珏温婉的轻笑:“想想都觉得很快乐呢。”
“是啊,回忆里的盛夏满是西瓜的味道,香甜又清新?。”苏桥咂咂嘴,突然很想大吃一口西瓜,“那时候我经常蹲在巷子?里啃西瓜,经过的大人会逗我,说不吐籽小心肚子?里面长西瓜,我吓得跑回家?哇哇大哭。”
“哈哈哈,让我想一想哇哇大哭的小熊是什么样子?。”池珏很有画面感,她的想象里,小小一只的苏桥肉嘟嘟的,穿着松松垮垮的背心,脸上挂满了西瓜汁,本来?开开心心的又被吓得手足无措,实在太?逗了。
“难道你?小时候没被这样吓过?”苏桥天真地扬起下颚思考,但又觉得以池医生的家?境,不至于让她不知道吐西瓜籽这回事。
“我么?我的童年很枯燥,甚至不会有人这样跟我恶作剧。”池珏神色黯然,她不大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过什么值得回味的快乐,可以说是苍白乏味。
记忆里,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谈不上有家?的味道。
和?长兄、小妹之间的亲近,局限于用餐时的几句恭敬,更多的是来?自于父亲的比较与?数落。
哥哥池承修比她大好几岁,有着与?生俱来?的经营天赋,被视作家?族未来?的继承人,父亲会花心思亲自栽培。
妹妹池瑾是家?里的老幺,母亲倾注了更多的关爱和?宠溺,父亲对她的骄纵会报以无限的包容。
她更像是夹缝里野长的草,不受重视不被关注是常态,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把自己活成了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