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的质问自己,全世界都不欢迎的苏桥要是没来?到?这个世上,苏瑾羡现在?是不是活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她可?以不用为了抚养我而奔于生计,或许依旧在?热爱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也可?能?正和一个懂得浪漫的男人家庭美?满。
她不应该要我的,搭上这短暂的一生,怎么?都不算值得。
那年治病几乎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尽管公立学校不用交昂贵的学费,但生活上还是得要一笔不菲的支出。
我是靠外?公外?婆的养老金支撑完大学四年的。
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运气,大概全都用在?了进刑侦中心这件事上。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住在?老房子里不方便,我拼了命的工作,挣破案的绩效,努力存着工资,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攒够买房子的首付钱,让他们早点住上环境好一点的房子。
结果外?公也没能?等?到?那一天,只留下我和外?婆相依为命。
生活再次有?起色的时候,这个家里的人却越来?越少。
我很害怕,害怕外?婆哪天也撒手人寰了,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
时间不等?人的,她也苦了一辈子,我要让她在?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里享到?清福才行?。
于是我陷入到?工作存钱买房子的焦虑里,一门心思也无法跳脱。
眼看着攒够了十几万,结果房子涨价了,首付成了一串天文?数字。
我想着那就再拼几年,苦嘛,慢慢熬总能?熬出甜头的。
可?我把事情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苏桥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或许是痛心疾首,或许一股脑把这半生的苦难悉数泄出,她的情绪开始走向无法抑制的失控。
“苏桥,你怎么?了?”池珏的眼角滑下平静的泪,她还没从那些哀伤的故事里走出,被陡然急促的呼吸惊扰,她慌张的顺着苏桥的胸口将气息抚平,“我们不说了...别说了...”
苏桥太过压抑的过去压得她快要窒息,作为旁听者都已是如此艰难,更何况那亲身经历的人,难以想象岁月里走过的每一步都得承担多大的疼痛,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扛下的所有?。
“不...我已经隐瞒太久了,我不能?再欺骗我的爱人,你听我把话说完。”苏桥不想池珏脱离她的怀抱,就像是害怕自己倾诉完害死队友的事实后,池珏会变得陌生。
那样的恐惧让她满身冰霜,她需要爱人给予足够的温暖,这样才能?一鼓作气地撕开心里的旧疤。
“刚刚你陪我去看的人叫敖淼,她是敖羽的妹妹,也曾是刑侦队的警察。
那是两年前?的一场围剿行?动。
淼淼入队一年,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型抓捕行?动,她是我手底下的人,所以执行?任务时会随我一起。
大部队在?十七港集合,按照纪南星的指示,我们作为第?二梯队待命,不负责冲锋陷阵。
当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火拼,现场乱得一塌糊涂,我在?没有?收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擅自带着小队潜进了火拼现场支援。
乱枪很快就把我的队伍打散了,我和敖淼看见歹徒头目负伤逃到?集装箱的夹道里。
我起了私心,如果能?把人迅速拿下,那就不只是奖金那么?简单的事,也许未来?将是平步青云。
淼淼跟着我进了夹道,垒砌集装箱的小道就像迷宫,我们在?里面穿行?着寻找歹徒头目的身影。
没想到?里面还潜伏着其他人,那是陷阱,他们故意引诱警察入局的陷阱。
淼淼在?一处拐角时冲到?了我的前?面,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子弹全打在?了她身上...她的血,我满身都是她的血。
被推到?医院,眼看着已经到?了抢救室的门口,可?是她没能?撑住。
因为我的一己私欲,我害死了最信任我的人,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本是幸福美?满的家庭...”
苏桥麻木地看着远方,机械性的回忆着当时的那一幕,脑海里只剩黏腻的血红色,因为敖淼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模糊了眼睛。
她呆滞得像一根木头,捏着卡片的手却用尽了全力,无声的倾诉着迷惘的脆弱。
“我被罚到?交警总队当骁骑警,所有?人都怪我急功近利,敖羽和他的父母对我恨之?入骨,那些指指点点风言风语伴随着我日?复一日?。
我身上的污点是血色的,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我找不到?更好的补偿方式,只能?拿出所有?的积蓄,还有?外?婆存在?里面的养老金,全部给了敖羽。
我知道,里面存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命。
他们不会原谅我,所以又把钱全都还了回来?,好以借此加重我的愧疚感,所以让你看到?了今天的这一幕。
淼淼那么?年轻,她的未来?还那么?长,结果什么?都没了,她没了,我想让外?婆住进新房子的执念也没了,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
这样的我一无所有?,未来?也不可?能?再爬到?高处,我想不到?自己需要多少勇气和优秀才能?企及你的高度。
那晚安嘉钦说了很多,挑衅是真的,羞辱也是真的,但撕开这些肤浅的东西,她说的每一句都充满了道理。
跨越阶级这种事,白天多做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回看这半生的苦难,好像字字句句都在?说,苏桥你配不上池珏,苏桥你别耽搁她的人生,苏桥你应该自知之?明?。
我啊,就像个灾星,谁摊上了都讨不到?好结果,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苏桥自嘲地笑了,又撇着嘴角欲哭无泪。
她不怪母亲极力生下自己,不怪三亲四戚的劝阻,不怪还没见过面就抛弃自己的生父,不怪每每刚有?起色的生活又被打回原形,更不会怪敖淼冲在?自己的前?面。
她只能?怪自己,怪到?最后,只剩自己的存在?是与生俱来?的错误。
于是她开始质疑自己是扫把星,会不会有?天又让无辜的池珏陷入到?她带来?的困境。
池珏惶恐地抵住苏桥的额头,眼底蕴着呼之?欲出的泪花,她拼命摇着脑袋,极力稳住爱人摇摇欲坠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