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记事开始,妈妈一直都在出差出差出差,而爸爸自然陪伴她照顾她,两人形影不离、恩爱无比,是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从小就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优秀的他自然也是被人夸赞羡慕的对象。
但只有季无声知道,母亲从来不在乎他累不累,从来不在乎他需不需要陪伴。
她只在乎他优不优秀,因为他是她的孩子。
她绝对不允许流着自己血的人是个普通又平凡的人。
这简直太恐怖了。
因此从季无声一出生,母亲就花了大笔的金钱为他安排好了未来的人生道路。
只要他按照她的规划前行,那么一定会成为成功的人,甚至远比她成功。
季无声从一睁眼,就看见了面前这条开阔平坦、延伸至远方至高处的通天路 路中间是无数金钱和各种各样的保姆、管家、辅导师、培训师、教练、比赛、证书、考级……两旁则是高高的透明薄膜,随着道路一起蔓延至远方深处,看不见尽头。
在这条路上,他可以透过薄膜看见外面的世界,他甚至能够伸手去触碰它。
它对季无声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然而每当他想踏出这条路时,便会遭到母亲的批评。
母亲从来不会打骂他,只是会用那双平静淡漠的双眼看着他,弧度锋利的薄唇缓缓吐出:“为什么要去犯错?你让妈妈太失望了。”
此时,季无声便受惊的、恐惧的伸回手,颤抖着摇头说他再不敢了。
他只是太好奇了。
只有他承认错误时,妈妈那蹙拢的眉毛才会慢慢舒展。
只有他得到外人夸赞和各种奖状证书时,妈妈才会对他和颜悦色的一笑。
季无声有时觉得那些奖状证书是一个开关,一拿出来后,妈妈的嘴角就会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一消失后,妈妈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平静。
好在奶奶和外婆都非常疼爱他,善良温柔的保姆阿姨以及聪明稳重的早教老师算是填补了他幼儿时期缺少的母爱和父爱。
复杂交织的情绪也导致季无声内心矛盾不已。
在想拼命努力获得妈妈眼神和称赞的同时,他又疯狂想要冲出那层薄膜逃到外面的世界,再也不回来。
随着他的长大,妈妈对他的要求更高了,明明他已经来到了同龄人的前列甚至远超同龄人,但依旧不够。
妈妈要他变得更好更厉害更优秀,只有这样,他未来的人生才会比她好。
他才会飞的更高,去见更广阔的世界,甚至有机会成为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批人。
她做不到,所以她想要他做到。
由于越发严苛的要求,七岁的季无声不仅没变得更优秀,反而因承受不了高压,生病了。
他口吃了。
季家的天塌了。
语言和说话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更别提是一个必将通往成功的人。
在季妈妈眼中,季无声得了口吃,相当于半残废。
她找遍了国内外最好的专家都治不好季无声的口吃,最后实在拗不过自己年迈的妈妈也就是平日里喜欢吃斋念佛的季无声外婆,听了大师的话,为“心病还须心药医”的季无声换一个生长环境。
八岁的季无声休学了,并按大师算出的坐标位置被送到了一个四五线小城市下的小镇子里。
那是个风景秀丽但教育经济医疗都相对落后的地方。
季妈妈并没让季无声去镇上唯一一家小学上学,因为季无声此时的学习进度早达到了初中。
和季无声同去的,除了负责日常生活的保姆、负责安保问题的保镖还有高薪聘请的私教和辅导师。
无论是书本学习还是课外兴趣,都不能落下。
即使是病了。
镇上最好的住宅就在小学旁,和学校只有一墙之隔,往窗外一望便能望完本就不大的小学全景,学校的铃声刚好成为季无声生活作息的铃声。
每次上完私教课,八岁的季无声就会趴在窗台边望向十几米外的小学,看着那群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小孩们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
在看了三四天后,季无声注意到了二楼第二个教室坐在窗边的扎着高高马尾的女生。
白净小巧的她在那群喜欢到处趴在地上玩卡片玩泥巴,把自己浑身弄得脏脏的灰扑扑小孩里格外惹眼。
她很喜欢看书,总是喜欢趴在桌子上看书写作业。
看起来乖巧又懂事。
直到第二天,季无声发现她把鞭炮扔进水坑里,随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泥浆飞到了周围不知情的小孩身上,她浑身上下却干干净净,还装作一副茫然意外的样子和大家一起找“凶手”。
季无声:“……”
好一个贼喊捉贼。
她好像特别爱吃饭,每次放学都是跑得最快的一个,飞人一样地冲向食堂,做第一个打饭的人。
她会朝着食堂阿姨甜甜地笑着,说两句什么,回报就是大妈给她打的菜里永远都会比其他小孩多出一两块肉,鸡腿也会更大一些。
嘴甜爱笑的人到哪都是更受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