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顾海洋反应更快,猛然挥臂将两人都推到?身后,反手抽出腰间的枪。
其余随行?的武装队员快速变更队形,以枪眼扫描四周。
暗淡的银月光辉下,他们深处荒芜寂静的城郊,周边并无可疑人影。唯独正前方?大约十米开外的位置,停着一辆漆黑的武装车。车前悬浮着一片荆棘盾牌般的针,尖端闪烁着幽绿光点,叫人无端感到?险恶。
“是我们的车。” 卫春元极其谨慎:“但那些针”
“安静。” 顾海洋一眨不眨看着车,大拇指扣下保险:“里面有人。”
话?音刚落,车影无声晃动,跳下数十个手持武器的人。
排末尾的是个年轻男人,面容清秀,脖子上却花哨地搭系着一条淡紫色波点丝巾。
察觉对方?有意接近,顾海洋嗖嗖朝地面连射两枪,头也?不回地下令道:“发?现?可疑人物,全员警戒!准备射击!”
这话?颇具威慑力,人们纷纷止步,只那个系丝带的男人云淡风轻地笑:“顾将军不必激动,我们没有恶意。”
顾海洋不吃这套,语气冷硬:“给你?十秒钟交代身份,或者死。”
不接受拐弯抹角,动辄用暴力镇压,可谓经典的武将做派。
男人论大众熟知度,或许该叫他殷良,即那个曾经假扮祝阿静的男秘书更妥当习惯性拨弄空荡荡的耳垂,视线越过众人:“杜部长,听?说?您近来处境不好,名声潦倒,看来情况远比我想象的严重,堂堂国防部长竟被逼得?连夜出逃,实在叫人唏嘘。我本不该妨碍您,只是又听?说?您是最看重家庭的,几次三番请求民怨不要上升及家人……”
他一边说?,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手掌,身后凭空冒出三人,赫然就是宋曼、杜诗婳与杜老爷子。
他们被刀架住脖子,眼神失焦,脸颊溅着斑斑点点的血光,显然情况不妙。
卫春元不禁神情微变。
杜衡面无表情,独握着轮椅扶手的指蓦然收紧:“说?你?的要求。”
“很简单。请杜部长原路返回邵京,打开异能者申请枪械的渠道,开放人体实验,并承诺授予我国防副部长的官职,此后您的家人一定能照计划安全撤离。”
“如果我不同意”
“那就只能请您把握最后的机会,跟她们好好告别了?。”
“……”
一边是遭到?挟持的家人,一边是国民利益、政治底线,杜衡额边青筋突起,良久没有出声。
在场数卫春元最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也?绝不能为少数人放弃多数人的利益,便沉沉叹了?一口气,快速衡量利弊,俯身低语道:“部长,顾上将,就目前形势而?言,对面随时可能发?动攻击,而?我们受时间、距离限制,位移异能相当于作废,再跟他们耗下去有害无利。”
“考虑到?我们队伍里还藏有一个可以交换双方?身体三分钟左右的「换身者」,建议部长尽快做下决定,让他至少救回您一个家人,之后再由顾上将带领武装队善后,用「魔毯」取代车辆,确保您能按时抵达下一个传送点……”
因为不能损害国家,所以只得?放弃亲人。
父亲,妻子,女儿,三者只能择其一生还。
这是多残忍的难题啊,杜衡低下头,双手交握着,十指似乎用力地快要绞碎。
从政数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艰难,如此脆弱,在众目睽睽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态与动作。
至于吗?
殷良捻着丝巾,看得?几分乏味。
一旁用晶石雇佣来的异能者心领神会,抬手招来六根长针,抵在人质的眼球前,一把掐醒他们:“听?好了?,这是我的异能「毒针」,只要刺破皮肤,保准让你?们浑身长毒疮,活活疼到?死。现?在杜衡就躲在对面那群人里,你?们三个人的命都捏在我手里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好都过了?脑子再说?,记住没?”
杜诗婳在疼痛中悠悠转醒,下意识喊了?声:“爸!”
杜衡听?到?叫声,几乎要从轮椅上起身,半路被卫春元生生按下。
杜诗婳则目睹近在咫尺的毒针更逼近一毫米,几乎触碰到?眼珠,耳边再度响起警告:“少说?废话?,让你?爸救你?。”
“知道了?。”她不情不愿地应着,扭头看了?一眼。
她的爷爷照常嘟囔着杜衡这个名字,感觉有点熟悉。
妈妈宋曼脸色苍白,朝她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杜诗婳瞬间明白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不是那种?天真浪漫不问世?事的小孩,她知道她爸的立场,也?能猜到?她妈的想法。况且她妈在作出决定前正儿八经征求过她的意见,究竟要审时度势明哲保身,还是做好随时送命的心理准备,陪爸爸走到?底?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想,她大概有太久太久时间没跟她爸好好相处过了?,以至于完全想不起上回两人并肩走在一条路上是什么时候。
“其实爸挺好的。” 当时她这样回答妈:“虽然我经常烦他埋怨他,但他挺好的。”
这会儿则抬起眼睛,还用往常那副活泼的腔调大声问:“爸,除了?吴阿姨的事,我还想问你?一句,像我这样的女儿,是不是一直挺让你?失望的?”
有违许多人的期望,杜诗婳成绩普通,从小到?大从未进过班级前十,音乐舞蹈等艺术水平更加乱七八糟。
她为数不多的优点在社?交能力,然而?对政治不感兴趣,注定成不了?爸妈的助力。
高中毕业时,她爸问她对人生的规划,她回答喜欢小动物,想存钱开宠物店。
她爸听?了?没有发?表过多评价,她妈也?没有反对。
事实上,他们都是非常典型的桦国家长,不管是初中决定住宿与否,还是高中填志愿,只要她说?出自己的决定,他们就不再发?表其他言论或情绪。这让杜诗婳格外迷茫。她设想过很多次,爸妈私下会如何看待自己,如何评价自己,结果想来想去都觉得?,他们多半是失望的。
毕竟两个高知识分子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庸俗平常的女儿?
她到?底有没有让他们骄傲过呢?哪怕两秒钟?
这个问题她好想问,一度不敢问,怕得?到?否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