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望着窗外枝头逐渐积攒起来的积雪，眼前不禁浮现出林昭辉温柔笑着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影来，让他坐在屋里却自顾自地红了脸。

听着屋里婴儿床内安念咕哝着小声叫唤“爹爹”的稚嫩声，夏瑞这才惊觉孩子午觉睡醒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自己今年都二十有六，实在算不得年轻了，怎还动不动就和个闺中双儿似的，想起陛下就满面含春呢？

他轻手轻脚合上了窗，使劲儿搓了搓沾了寒气的手走到安念身边，直到揉得红热才将其抱起。安念虽然黏人但很乖巧，午睡醒来也只是找爹爹，却不哭闹，这会儿被抱起后就扒着夏瑞的脖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了。

“白白，玩……”安念软绵绵的声音传到夏瑞耳中。

夏瑞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耐心问他：“白白的，是说雪吧？安念要去外面玩雪吗？那咱们可得穿得厚厚的才行。”

安念“唔”地使劲儿点了点头：“嗯！厚、厚。”

他刚刚一岁出头，正是努力学话的年纪，极喜欢重复大人说的。上次夏瑞教过他“雪”，但他没记住，只记得“白白的”了。

这样鹦鹉学舌的可爱模样让夏瑞心软极了，他笑着抱安念往门口走，抬高了声唤常青他们进来帮其更换外出的厚衣裳和小鞋子。

“公子……！公子，您快出来……！”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的踩雪声和惊慌呼叫。夏瑞愣了愣，不知宫人们如此匆忙是好还是坏事，心中动荡，姑且先冷静转身将安念放回了婴儿床中。

“先等爹爹一会儿哦。晚些就抱你出去堆雪人。”夏瑞放轻声音摸了摸安念的脸蛋。

“等，爹爹。”林安念口齿不清地重复了一遍，乖巧地自娱自乐玩起了自己的小床栅栏，一点也没闹。

夏瑞笑了笑，这才匆匆转身出去。

到了外屋，只见站着等待的常青等人脸上都挂着难以置信的喜色，夏瑞微微蹙眉，有些懵了。

转头见着门口捧着圣旨笑眯眯的小太监，他张了张嘴，脑中尽管一瞬间有了猜测，却不敢在心里再想一遍，只怕多思考两分就将这梦一般的泡泡戳破。

“公公们，这圣旨……可是陛下给安念的？可要将皇双抱来？”

小太监“害”了一声：“纯昭仪，您总是这样谦逊！这圣旨是给您的，快请接旨吧。”

夏瑞一惊，连忙点头下跪。

“纯昭仪，德著温纯，早侍深宫，又诞育皇嗣有功，于二月初二良辰吉日举办封君大典，受册宝”

夏瑞呆愣了片刻，瞳孔震动，不可置信道：“封君……我、我吗……？怎么会……”

他私下里发呆的时候偶尔也会幻想一下，陛下待他和安念这样好……未来有朝一日林昭辉会不会不介意自己出身低微，愿意让他做四君之一呢？

每次夏瑞都会拼命摇头甩去这些妄想，告诫自己怎能越来越贪心了。

现下真的接到了这样的圣旨，他回过神来却没有大喜过望，反而时隔已久惶恐不安起来。

“纯昭仪，您这可是要质疑圣旨啊？”小太监早已熟悉后宫中这几位主子了，来来往往次数甚多，不由得打趣了句。

“不，不不。臣侍谢恩……！”

夏瑞连忙双手接过圣旨，仓惶在常青搀扶下站起，吞了口唾液才断断续续问道：“这，怎么会是我？就算……就算陛下真的有意大封后宫，看身世也该是穆昭仪和康昭仪先的……啊，还有嘉昭仪。他可是南国皇室后裔……”

“纯昭仪，这您就想岔了。您陪伴皇帝已久，是东宫出来的旧人。咱们陛下啊最是念旧，否则也不会因为各位主子和皇嗣们，就告知天下将以后的大选都取消了不是？”

小太监笑呵呵地点头，又甩出一记重击。

夏瑞这下是彻底晕乎了，呆滞地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啊、啊？”

他身边的宫人们也都呆了，好半天才欣喜道：“公公可别拿我们公子寻开心！此话当真？陛下亲口所言吗？我们家公子胆小，不经吓的啊！”

“我……”

夏瑞不好意思地看了如此“关切”自己的双侍们，刚刚的那点冲击都不由得减缓了些。

小太监笑嘻嘻地眨了眨眼。

这事儿于情于理对他无益，但谁让他的顶头上司刘总管和陛下有着那种关系呢？

今早下朝路上他就觉得刘公公心情大好，喜色在眉眼间挥散不去。不久后他们便得知皇上在早朝上直接下旨取消了选秀，并且将以后三年一次的大选都顺势推了。

大臣们自然担忧后宫凋零，难以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

林昭辉还没等他们一脸忧愁地劝自己三思，直接挥手表示不必担忧过甚：身为真龙化身，血脉强劲，他自认为再过几年后宫必然会又多一群孩子满地跑，想来如今的后妃已经足够。

说实话，公然说出这话确实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但林昭辉脸皮挺厚的，用上这般强权之言，仗着无人敢反驳龙血的尊贵性，硬是把大臣们未出口的话堵回去了。

大臣们想了想也是。陛下和后宫男妃们都尚且年轻，确实还有很多机会。若是实在天不如人愿，哪怕再过上个七八年皇上也还正当壮年，到时候再上折子恳请纳妃也不迟。

随后林昭辉又随口说了诸如准备借此机会填补后宫四君之位，今年起会陆陆续续将现有的几位昭仪都升为君位。

有了再不选秀的冲击在前，大臣们对这般兴师动众的大封似乎没了任何想法，一致表示皇上圣明，于是此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林昭辉下朝后留了礼部尚书郎中等人询问，他原本想要四人一同封君，但这可难倒了礼部。

先不说流程混乱，这样一来筹备的时间也会直接一口气拖到年底去。林昭辉看到自家忠心耿耿的“岳父”满脸纠结地试图帮他寻到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最终还是退了一步，摆摆手让他去算四个日子去，之后按入宫先后的顺序陆续封君。

决定完后林昭辉又觉得这样不错。封君大典于后宫几人来说应该是值得高兴庆贺的大喜日子，全都挤在一天难免显得不够重视。

就是苦了彬羽和太后，这一年要准备经历四次典礼了……

商议完后，晌午过后不久礼部就加急将第一个吉日选项送入宫中。林昭辉在养心殿里与刘意腻歪了一会儿，得了消息就立刻拟了诏书，作为新年的一份大礼送来了常宁宫中，坏心眼地想要吓一吓他家胆小的“小爹爹”。

夏瑞确实被吓到了。听小太监们贺喜后茫然地给了许多赏赐出去，一直到被搀扶着坐下才猛然有酸涩喜悦之情混着从心底涌上。

“公子，这可真是大喜……啊，公子，您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

常青见夏瑞两眼通红，连忙拿起手帕给他擦拭。

夏瑞有些哽咽：“我知道。我也许是、是喜极而泣……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