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启程去避暑山庄，可这轿子刚晃悠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双侍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外头出了什么意外。但沈彬羽早已猜到此事没那么简单，端坐着没动，让他稍安勿躁。

果然不等多久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隔着帘子传来林昭辉压低了声音的询问：“彬羽？没在换衣服吧？”

沈彬羽忙应道：“早已换好了。”

林昭辉这才撩起马车门帘，由下探头进来。

“陛下……怎么这般打扮？”

沈彬羽失语，看向和自己打扮如出一辙的林昭辉。

“今夜暂且不做皇上与君后了，自然要低调些。来，你也不要戴这个了。”林昭辉说着伸手脱下了沈彬羽的玉制发冠，替他换上了布冠。

沈彬羽只觉脑袋与肩膀一轻。他看向被留在轿座上的发冠，似是许久不曾察觉到玉冠竟有如此之重。

“陛下，公子……”

双侍抱着沈彬羽的衣物，讷讷地出声。林昭辉笑着看他：“你带着彬羽的衣物，去那边的马车上启程吧。就当他已经去避暑山庄了。”

双侍连忙垂首应是。

他就知道，这种有趣的事儿定是陛下专门为公子准备的，他是凑不上热闹了。

载着“皇帝与君后”的车和随行车马在侍卫的拥簇下浩浩荡荡地走了。沈彬羽张望了一眼四周，只见周围的几个侍卫朝他弯腰行礼示意，随后便沉默地融入了夜色中，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林昭辉拉起他的手亲昵道：“走吧！”

去哪儿？

沈彬羽没有问出口，他已大约有了猜测。

“今日恰好是祈愿节，难得一天延迟宵禁，我听闻京中会有摊贩摆市集？女子会于家中穿针、结伴出行。男子则登高求高榜提名，今年恰逢科举，定很是热闹。”

两人沿着城外圈的小路一直走，很快就见到了城中灯火，街上确实一副熙熙攘攘的热闹节日氛围。

也许是因为难得有一个不必与家人共度、也不必遵守祭祀礼仪的夜间节日，街上的男女们瞧着都喜上眉梢。

沈彬羽动了动嘴唇，轻声道：“悄悄跑出来，我担心陛下你……”

“嘘。乱叫我什么呢？”林昭辉夸张地竖起一根手指贴着嘴唇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沈彬羽也意识到不妥，目光四下一转，见近处无人才松了口气。

他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地用小到只有林昭辉一人能听见的音量道：“这外头与宫中相差甚远……我是担心，担心……夫君会被不明事理的家伙冒犯冲撞了。”

“别担心，远处都有侍卫盯着呢。咱们今日就当做寻常人家的夫夫，出门玩耍一次？”林昭辉眼巴巴地看着沈彬羽，故作可怜道，“这么些年我都没出来玩过一次。你就当陪我了。”

分明是陪自己，却偏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沈彬羽轻轻攥紧了林昭辉的手，点了点头。

“正好如今京中到处都是考生，要有人问起咱们来啊，就说是随大哥入京陪考、来见世面的。”林昭辉将一早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沈彬羽失笑：“夫君究竟谋划多久了，说起来竟丝毫不带犹豫的。”

“那可有日子了。我也不能说走就走不是？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都要提前安排上，还有那夜市的路线，再到看景的地方，最后去定好的客栈入住，明早吃什么……我都给咱们想好了。”林昭辉如数家珍似的列举起来。

“夫君真是体贴周到。可夫君难道忘了我其实是京城人么？难道不该是我带你玩吗？”沈彬羽含着笑意问他。

“话是这么说，但你以前像这样不坐马车，靠双脚出行过吗？”

“呃……”

难得见到沈彬羽噎住了，林昭辉得意地乘胜追击：“你以前去吃过夜市吗？街边的馄饨和冰糖葫芦吃过没？”

“……”

沈彬羽脸色微红。除了沈府自家的食物，他确实从未吃过京中酒楼以外的这些玩意。

他憋了一会儿，才瞥了林昭辉一眼，轻声道：“夫君你分明也没试过……为何偏只说我。”

林昭辉但笑不语。自己来了这儿当了太子、皇上后自然没吃过，但他以前在现代社会不要太常吃好吗？

不过这话又不能说，林昭辉只能点点头：“所以我也好奇啊，才想与你一起试试。”

夏天夜中凉爽，林昭辉却感觉到沈彬羽的手指一点点变热了。

做了调查归调查，真的实际走在路上时，林昭辉还是因为不熟悉而走错了两次。

只听林昭辉道了句“你等下”，随后便如变戏法般从衣袖中掏出像是地图一类的纸张，匆匆展开研究起来。

沈彬羽没想到他还有小抄，顿时哭笑不得。也是，陛下几乎没离过皇宫，怎么可能真的熟悉这些路呢？

他凑过去道：“给我看看？就算没走过，起码我还是在城中住了许多年的。”

“不行。上头有我记的笔记，你看了就不是惊喜了。”林昭辉立刻抬手将纸张遮得严严实实，还转了个角度，死也不给沈彬羽看。

沈彬羽无奈，只得站在原地看林昭辉。

在夜色灯火下，林昭辉的脸被映得泛着暖光。

沈彬羽知道此时身后暗处有数名侍卫暗中仔细保护着，但只看这一片被照亮的光景，林昭辉与他确实不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与君后了。

穿着质朴衣袍，故意将头上发髻扎得粗糙的林昭辉认真研究着手上的地图，神情堪比平日批折子一样严肃。

沈彬羽看了一会儿，在心中突然想道：若陛下不是皇族，只是一普通书生，或是商贾、或是农夫……不管是什么身份，自己肯定都一样愿嫁给他的。

“……难不成刚刚那条小巷就是这条街？我看漏了？转弯晚了吗……唔，纸地图真是难懂。你且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