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永嘉公主?孙女郭慕妤却嗤笑一声?,讥讽道:“能听见遂安伯的女儿称赞旁人家?手足和睦,实在是桩奇事。”

遂安伯府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爵位几乎打t?破头,可永嘉公主?下嫁的驸马也不见得好多少,郭氏得罪圣上,爵位早就没?了,只凭着外戚的身份还能在外耀武扬威,陈月露不甘示弱,回嘴道:“有得争总比没?有的强,我的父亲是遂安伯,不知娘子父兄现任何职,许配了哪家?郎君?”

谢怀珠见她二人音量渐高,高处的贵妃似乎暗暗皱眉,与太子妃说了两句,就有女官往她们这边来,连忙道:“娘子们不必为?这事起?争执,这毕竟是宫里?,总要注意言行举止的……”

郭慕妤自从家?中落败,一直想寻一门?高嫁的亲事,若能嫁与镇国公世子,那就是做梦也能笑出来的,她思及日后可能与这个小门?小户的女儿成为?妯娌,才冷哼了一声?,慵懒道:“谁与她计较了,陈三娘子还是管好自己的一双眼睛,裴二郎再?好也是有主?的人了,眼睛总往人家?身上瞟,当心坏了名声?!”

陈月露是被娇养大的,也不肯落这个下风,嘲讽道:“郭娘子还是少为?旁人操心,府上拒了那么多提亲的郎君,不知道还以?为?您府上要再?出一位娘娘呢!”

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果然?过来,将三人都斥责了几句,这些身份高贵的小娘子们没?一个是好惹的,不是公伯家?的媳妇女儿,就是永嘉公主?的孙女、太子侧妃的亲侄女,然?而?宫里?的女官是不在意这一点的,她们品阶再?低,代表的也是天家?的意思。

太子妃身边的司赞司女史目光含威,她轻轻扫过一侧众女,方才气焰嚣张的两人皆低头垂目,不敢与这位女官分辩一句。

谢怀珠郁闷又委屈,然而太子妃不过是为了息事宁人,训斥几句,只罚她们到?更衣的宫舍醒神,不许冲撞御驾……马球赛是看不成了。

这惩罚重得有些出乎陈郭二女的意料,不过或许是因为?王娘娘正?心燥,她们赶在贵妃气头上,正?好被拿来顺气。

不必亲眼瞧见真相未必是件坏事,谢怀珠定了定心神,起?身告罪,低眉跟在那位女史身后,准备往更衣处去。

可惜她这条被殃及的池鱼才要灰溜溜遁走,远处内侍的击节声?就已?经响起?。

贵妃等女眷立刻起?身向前相迎,预备上场的郎君们也翻身下马。引导她们向外的女史也连忙按住谢怀珠的手腕,压低声音吩咐道:“走动什么,这是皇爷的御驾来了,快跪下!”

谢怀珠上次见到?皇帝时只知僧寮暗黑狭窄,屋里?站了许多人,侍者井然?有序,禁军持刃于外,这就足够威慑住一个仅见过知府出巡的女郎,但与今日比起?,仍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的御辇后有长?长?的尾,仪仗煊赫无比,前面的赞者有韵律地?发出声?音,提醒臣下行礼避让。

谢怀珠跪伏在地?,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只蝼蚁,不过今天当真倒霉,御驾竟行至她身前数丈,高高在上的天子一挥手,仪仗停了下来。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冬日里?湿风伤人,青石板上沁出一阵阵寒气,透进她骨子里?,连肩背都微微发颤。

“这是镇国公府的人?”

皇帝的声?音虽苍老却不输气势,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讨厌的不耐,司赞司的女史连忙替她答道:“回皇爷的话,谢夫人正?是镇国公府家?眷,娘娘吩咐,让奴婢领了谢夫人与陈……”

她话未说完,已?被皇帝打断,显然?无心了解陈郭二女的纷争,冷冷道:“枉费侍郎替你求恩,竟是这样不省心。”

眼泪凝结在目中,谢怀珠努力不叫着泪珠砸到?手背上,她自问并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偏偏最荒谬的事情都堆到?她的头上,连只见过一面的皇帝都是如此,问也不问,就定了她品行不佳的罪。

是因为?雍王调戏过她的缘故,皇帝就厌恶她?

“崔俨,你教人知会贵妃,另设一个座来,教谢夫人看得明白。”

崔俨含笑应下,他有些怜悯地?望向这位谢夫人,皇爷年纪大了,脾气愈发古怪,方才着了恼,虽说发泄出来许多,可也心疼坏了,这疼惜积在心里?……免不了要问责源头。

尽管这位泪珠还挂在腮边的谢夫人本是无辜。

谢怀珠有些懵,她起?身谢恩,随着御驾一道往贵妃与太子妃的方向去,天子的恩泽雷霆变换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皇帝既然?不喜爱她,逐出去就是了,把她拎回来看马球赛做什么?

王贵妃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还当是皇帝是前朝不快,逮住些错处就要大骂一顿。

然?而?皇帝的处置也令她摸不着头脑,让宫人在宫眷内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体贴迎到?皇帝近前,温存道:“女郎间吵闹是常事,为?衣服裙子都能拌嘴的,不值得皇爷置气,妾瞧谢夫人胆小得很,皇爷就别吓唬人家?了。”

她侍奉皇帝已?有许久,极得圣心,即便还有张贵妃在,可也称得上是后宫第一人,要不是不知皇帝为?何恼怒,她一定会说两句玩笑话逗一逗。

皇爷今日的语气神情……活脱脱像个恶婆婆,蝎蝎螫螫,连这么点小事都管上了。

谢怀珠坐在宫眷之中,她望向太子妃,可惜李氏也同样一头雾水,爱莫能助。

皇帝既然?亲临,这场马球赛也就正?式开场。

既然?天子自己不下场,总是要看双方打得有来有去才好,不必存奉承讨好对方的心思,原本是雍王领一支队伍,裴玄章领另一支,然?而?裴侍郎今日消失得莫名其?妙,太孙自告奋勇,决意与自己的亲叔叔斗上一回。

皇帝都不问上一句,更没?人会不识趣地?主?动提起?这位天子近臣的去处。

打马球是讲究体力与配合的,雍王虽然?年长?,却久经沙场,与属下配合更为?默契,太孙年轻骁勇,但与之相比仍稚嫩心软了许多,不过一场下来,双方中球的对比不算悬殊,可太孙这一方折损了几位年轻的郎将。

似裴玄朗这样身份的子弟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数只能等待双方队伍替换人手的机会才能上场,谢怀珠知道他没?什么机会。

她只是赌,赌他们这对兄弟不敢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最好赌输猜错,她才是赢家?。

所谓的夫君从前日起?就不回房了,理由极其?下流又正?经女色妨碍他凝心聚神,他须得暂时冷落妻子几日。

然?而?不过是第三次替换人手,她身侧的韩丽妃就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汉话询问她道:“谢夫人,那是你的丈夫么?”

太孙有些耐不住气喘,已?退到?皇帝身侧观战,但雍王却极为?好胜,仍在马场驰骋。

韩丽妃入宫晚,不过是听人议论,她对于外臣是不熟悉的,可王贵妃早年还见过两次裴玄章,笑着道:“皇爷您瞧,妾还没?见过生得这么像的双生子呢,得双璧如此,只怕是国公夫人与谢氏都分不清呢!”

谢怀珠下意识按住桌案,身体向前倾些,那人身形动作,与平日里?她枕边的二郎并无差别,只是动作略迟缓些。

可那又显得太过刻意,像是熟手对新学者拙劣的模仿。

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东西。

她的丈夫答应,为?她博一个头彩。

若这话是裴玄朗来说,不过是夸口,既然?是夫兄……那便丝毫不奇怪了。

失魂落魄间,她却听见上首的皇帝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并不为?此喜悦。

“果真生得一模一样……”

不悦的目光似乎向她射来,欺君之罪,皇帝才不会管罪犯的妻子是不是也被蒙骗。

这话轻飘飘的,却令她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