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珠被白日出现?在她房中?的裴玄章吓了一跳,她仰起头时难掩惊慌神色:“世子怎么?这时候过来?”
裴玄章见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心情稍好,俯身啄了啄她面?颊:“这是裴府,自然去哪里都可以。”
谢怀珠僵着身子轻声?“嗯”了一下,她仰头承受着情人的亲吻,似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他,抱怨道:“好端端去剿匪做什么?,朝廷无人可用?了么??”
这次出巡不?能带她一起,裴玄章也深感歉意,两人正是情浓,却要分离一段时间。
然而路上并不?有?趣,也无暇与她花前月下,他不?欲带她同去受苦,解释道:“山东为雍王封地,不?止是皇爷,就是太子也有?意教我去探探虚实。”
当今圣上以八百府兵起家,为以后的藩王树了榜样,皇帝自己?就非嫡长子,对不?能继承君位的雍王就多了一分疼惜,然而一味的纵容并不?能令雍王满意,反而利用?军队大肆敛财。
地方用?兵归朝廷统辖,不?过假使有?些人想吃空饷,必须往雍王府送些冰敬炭敬。
太子身体?不?好,东宫上下都担忧圣上有?改立的意思,此番迁都,最为难的就是太子,皇帝为表安抚,还是要敲打雍王一番,只教他率军携尚方宝剑去,另打一个剿匪督战的名号。
“那郎君不带我去?”
谢怀珠悻悻道:“金陵住惯了,我不?想和母亲他们去北京,你又不?在身边,我真是要无聊透顶。”
行?军在外?,也就只有?皇帝会带宫妃服侍,然而上一回远征折了最宠爱的妃子,在行?宫歇驾的时候险些闹出兵变,他更不?能破例:“那你就有?得苦要吃,还是在家里自在些,韫娘不?是说要去见父母,我陪你走上一遭便是。”
响马一时半会儿不会闹大,他还可在金陵城中?住一两日,多陪一陪她。
谢怀珠闻言一怔,她不?明白裴玄章怎么还能有心思陪她去见父母,他亲弟弟的尸骨不?是还停在异乡?
“阿爹阿娘怕是还没?做好女儿女婿和离的准备……”
谢怀珠欲言又止:“你即将远行?,难道不?怕挨打,在我父亲面?前颜面?扫地?”
她父亲对裴玄朗可没那么?客气,他又是个古板守旧的人,要是知道他的女儿一女嫁二夫,还是双生兄弟,非得气急攻心不?可。
裴玄章无奈,挨打也是他去,怎么?好教她受罪,温声?道:“那韫娘有?什么?打算?”
谢怀珠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裴玄章虽觉她幼稚可爱,可这也太过荒诞,他以为还是坦白更好些:“你教我扮作二郎与你和离?”
谢怀珠瞥过他一眼,低声?埋怨道:“世子何?必这样为难,您是没?扮过吗?”
……
谢儇自到薛无忌手底下做事,一向早出晚归,或许有?女儿婚事的因?素在,同僚并不?因?为他罪官的身份而鄙夷,反而十分融洽和乐,对他多有?照拂,纵然身体?倦乏,挨不?住一日日挑灯夜战,可人的精气神却回来许多,显得硬朗干练。
他午后正在整理?书册,却见同僚纷纷起身,向一人见礼,他不?明所以,却也跟着一道向外?。
薛无忌携了裴玄章的手往内走,要他观摩众人理?书的盛况,笑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怎么?有?空探望我来?”
他打趣责备道:“升了官也不?摆酒,裴氏真是越发小气。”
“王命在身,等改日凯旋再与学士畅饮,”裴玄章笑着谢罪,“只是今日却有?事寻谢大人,否则怎敢叨扰世伯。”
薛无忌记得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有?意为他说定国公徐家的女儿,谢氏是裴氏二公子的亲眷,谢儇与裴玄章素无往来,想来是陛下有?事,忙教人请谢儇出来,寻了无人处小声?道:“元振,你平日也该灵活一些,定国公府的门庭不?见你多登一回,若是聘了徐家的女儿,定国公会舍得叫你留在南京?”
裴玄章蹙眉,他并不?愿意与徐氏扯在一起,只是在外?却不?好反驳,淡淡道:“世伯慎言。”
这便是又拒了,薛无忌摇头,他觉得定国公的门第与裴氏最为登对,徐家的女郎还比他小上许多,哪里教他看不?上:“你呀,也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倒要看看,哪家的姑娘会叫你动心求娶!”
这部煌煌巨典就是耗费三?船也运不?走,他与这些同僚都在最后一批离开,前往北京,届时若大典编成,也就不?需要这些地方征召的文士一同过去。
但是谢儇……恐怕另有?一番造化。
谢儇虽知自己?能被赦还是因?为镇国公出力,可他本来就是想将女儿嫁给陈家,并不?想攀附权贵,因?此也少与镇国公府来往,见是裴玄章来寻他,颇感诧异,然而还是客客气气道:“裴尚书是来宣旨?”
他的这点微末工作,怕是还传不?到皇帝耳中?去,天子或内阁能有?什么?特别的旨意给他?
裴玄章却取出一封奏疏,态度谦恭,道:“我年岁尚轻,奉命往山东督战,仍存疑虑,有?心请教谢大人,还望您不?吝赐教。”
尚书是六部长官,竟然向一个赦还的罪臣求教,谢儇大吃一惊,定睛看了几看,才确定面?前之?人并非他的女婿。
眼前这位着朱曳紫的权贵确实是镇国公世子,一个与他本该没?什么?关系的姻亲。
他诧异道:“我乃文官,且位卑言轻,尚书若有?用?臣之?处尽管说来,如此实在是折煞下官了。”
“有?才之?人,不?在官职高低,我虽科举出身,却从军已久,有?些事情还需长辈点拨。”
谢儇望见他这张脸,就不?免想起女婿来,可那奏疏上字迹遒丽,与二郎实在毫不?相干,他最看重读书,更期望女婿能得一个功名,然而造化弄人,与他同日出生的兄长十几岁便中?了进士,官高爵显,饱读诗书,女儿真正嫁给的郎婿却只能称得上是识字,至今没?在朝中?谋个差事。
他对裴玄章早有?三?分好感,又见他态度谦卑恭谨,再三?求教,心情十分舒畅,与他一道回了如今的谢府,饮酒论政。
裴玄章所问并非国家要务,而是请教该如何?与底下的县令县丞打交道,倘若攻城,事后又当如何?安抚百姓,谢儇初入仕途时做过几任县令,对此自然得心应手,谈兴越发浓厚。
他难得有?能谈天说地的同僚,对着镇国公世子却不?必顾忌,见这年轻人虚心听教,恨不?得将自己?主政一方及在两广闭门思过时所悟到的关窍和盘托出。
崔氏在书房外?面?偶尔窥视,却越发无奈,她来金陵要比丈夫早得多,从裴氏下人的口中?听到许多关于?裴玄章的传闻。
……镇国公世子也不?是一上任便做三?四品的高官,也曾为官一方,甚至是到饱经战乱的地方做县令,只是人家步步高升罢了。
然而瞧两人的劲头,她正要思虑该不?该与下人们说,请他们在主屋为世子设一张床,方便二人抵足夜谈,就见几个女婢慌慌张张t?跑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娘子归家来了!”
“盈盈回来了!”
崔氏又惊又喜,可才站起身,脸上的笑意却倏然消失,她望了一眼裴玄章与夫君的方向,面?色有?些难堪:“镇国公府没?叫人提前知会?姑爷跟着来了么??”
往常盈盈回府,都会差下人提前来知会一声?,裴玄朗如不?外?出,也会陪同新妇回娘家来。
可那女使却摇了摇头,放低声?音道:“没?瞧见姑爷,可娘子是哭着回来的,眼睛都肿了。”
谢怀珠这两日本就有?些不?舒服,到了父母身前才哭上一回,好在二郎本就在异乡寻了个美?貌女子,她连谎也不?必说。
本来她是想两人一道登门,将这戏演得更逼真些,也消除裴玄章的疑心,可他午后又有?事外?出,不?得空闲,只能她一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