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娶了小冬,也在宗亲之列随同举丧。这几日真是大开眼界,宗室里固然有安王赵吕这样出类拔萃的俊才,也有肥肿昏庸只知道酒色二字的纨绔。反正生下亲就有米粮爵位,旁人一辈子奋斗的东西他们生下来就有了,读书做什么?那是穷酸才读的。练武干什么?谁那么憨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吃苦头?大事自有旁人顶着,他们只要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成了。

好在宗室律法也严峻,不然这些人吃喝玩乐之外,只怕还能干出无法无天的事来。

秦烈跟这样的人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架不住别人瞅着他好奇。

今天就有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你小子一准儿是烧了十八辈子高香,不知哪处祖坟上冒青烟,让你娶了安王爷的闺女,嘿嘿,娶了个好媳妇儿,这一辈子可不就什么都有了么?”

秦烈从小到大各色人等见得多了,压根儿也不同他计较。

小冬是不是郡主,有什么重要?哪帕她只是路边的贫女,秦烈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至于祖坟一一他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没爹没祖宗的。那些人行善也好作孽也好,和他也没关系。

小冬挺想问问赵吕关于殷姑娘的事,只是实在没有力气。红笑这边替她梳着头,小冬的眼睛已经象抹了黏胶一样怎么都睁不开。秦烈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她品咕哝了一声,立时就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个梦也没有,醒来时己经到了中午,小冬懒懒地翻了个身,刚想起来。

外面有人在小声说话,是胡氏和红笑。

“要说这世上的事,还不就是这样。来来去去的,有生有死的。”

“听说是个快八斤重的大小胖小子?”

“嗯,是啊……”

小冬隔着帐子问了句:“什么小子。?”

“郡主醒了?”

帐子被撩了起来,红英说:“一平有人来报信儿,六公主生了。”

“哎?”小冬意外之极:“什么时候生的?”

“昨儿夜里。”红芙说:“挺顺当的、母子平失。”

小冬有点回不神来。

昨天六公主还挺着肚子一一虽然算日子是差不多了,可是没想到……

真是眼睛一眨,一个变俩。小冬揉揉眼.又挠了下耳朵:“怎么就生了?胡妈妈,你看看是不是该送点儿什么?”

“郡主您和六公主现在交情倒好,我已经让人备下两样礼物了,您看合适就打发人送去。”

妙儿傻乎乎地问:“现在就送么?不等满月再送?”

胡氏笑着说:“现在要送,洗三要送,满月也要送,以后还有周岁,生辰,冠礼,成亲,然后再生子……这林林总总的,郡主是小公子的姨妈,一样儿也不能少啊。”

妙儿吐吐舌头:“真是的……这么算下来可要花费不少。”胡氏看看小冬,心想礼尚往来么,将来郡主有了孩子,六公主这些礼也是要送的,谁也没占了谁的便宜去。可是人情往来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这世上突然就多了一条小生命了?而且还是六公主和罗渭的孩子?

小冬的感觉……想,十分奇妙。

以前周围也有人生孩子,可是,感觉没有这么强烈。六公主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小冬差不多是目睹了全过程的。一个新生命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到来,小心翼翼的呵驴,然后终于瓜熟蒂落。他会哭,会动,要吃,要哄,有自己的思想和性格……生命就是这样轮回延续,生生不息的。

“不过这孩子生的实在是不巧,正赶着……”胡氏说:“也没法儿热闹操办了。”

可不是么,正在孝里头,这边他们敢操办,那边宗室里朝堂里就得有人出来找麻烦了。

“平平安安就好,这时节也顾不上讲究。”小冬说。

不过她想得出来,六公主一定觉得挺委屈的。她有多么重视这个孩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夫妻俩光名字就想了几个月,写满了好几页纸,这个好听,那个寓意好。屋子、乳娘、各式物件衣裳也都预备得满满当当的,真是万事俱备。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正赶在这个时候。

连着这些天都十分压抑,忽然间有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也让人觉得身上一下子轻快了不少。

“对了,上午姑爷开了一回库房,把两牧菩提果和几样药材取去了。”

小冬怔了下:“知道是谁病了么?”

“姑爷没有说。”

应该是要紧的,亲近的人吧?要不然犯不着把菩提果都拿出去。今年菩提果比往年少,小冬这四枚里安王给了她两枚,圣慈太后给她两枚。小冬一直没取出来用,这两天本想拿出来,连安王,赵吕和他们两人,一人服一牧。现在秦烈一下子全拿了出去,想必是有人重病,而且是关系很亲近的人。

会是谁呢?

小冬的心一下子紧紧揪了起来。

安王没事,赵吕也没有事,当然这药也不会是秦烈自己要吃的。

小冬有些坐立不安,打发人去铺子里,回来说秦烈不在,有事出去了。但是铺子里人比府里的多知道一点:“姑爷是和沈家表少爷一起走的。”

沈静?

小冬的担心半点没少。

难道沈芳或是沈蔷出了事?

这些天小冬极忙,也没和她们见着面,并不了解情形。

天色阴了下来,又飘起了雪。快到傍晚时天色已经一片昏黑,风越来越大,小冬等得耐心耗尽.秦烈终于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什么人病了?”

秦烈脱了斗蓬,只说了句:“等下再说。”

胡氏将丫鬟们都遣出去,自己最后一个在外面将门关上了。